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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名之地(2 / 2)


在门扇的前方,突出着三段半圆形的台阶。台阶两侧矗立着普通二层楼高的火炬台,烈焰熊熊,浓烟滚滚。友理子他们走过去时,门扇自动向内侧打开,悄无声息却似重于千钧。



在前面领路的两位无名僧左右分开,为友理子和并行的无名僧让开通道,他们的面孔近在眼前。



友理子大吃一惊,忍不住打了个冷嗝,幸好没有发出响声。



前面那两个人长着相同的面孔,后面这个也是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前来迎接友理子的三位无名僧都是一个长相。转念一想,他们的身材也都完全相同。



他们是——三胞胎?



这些人……叫什么名字呢?



友理子身旁的无名僧轻施一礼向前走去,友理子跟在他身后走进万书殿。



里面有些昏暗,散发着幽香,与鲜花和香水不同,应该是傍晚骤雨初霁之后空气的味道,湿润清新,就像经过了洗濯。



短暂的大雨之后,空气中散发着负离子,原来雨后空气的味道不同寻常是因为充满了负离子——友理子想起哥哥说过的话。



不知是该称作大厅还是大堂,这里是一间大屋子。抬头仰望,高高的屋顶是呈六角形的天花板,每个角落间开着仿佛剪切而成的小窗户.从那里映人淡淡的光线。收回视线才知,这间大厅也是六角形,有六根立柱。



无名僧横穿大厅向左转,友理子再凝眸细看,周围满是雕刻,有的刻在地板上,有的镌刻在墙壁上,还有的与立柱融为一体。



这些雕刻都是人体形状,宛若希腊的神殿?身裹法衣、脚趿草履的诸神。可是,这里的——友理子眼下面对的雕刻却穿着古装剧中人物的那般装束。对面的那一尊,特别像父亲最喜欢的《三国志》电脑游戏中的武将。



还有……这里的地板上也有花纹,像是用小瓷片之类的材料密密麻麻拼成的图案。



那是文字!是文字、是文字、是文字!各式各样的文字,像似拼图打乱的错综交叠的图案,勉强可辨的文字与疑似文字混杂在一起。啊,是洋文字母吗?或是朝鲜文字?这里大概没有平假名和汉字?



友理子只顾看着地板向前走,冷不防撞在前面无名僧的背上。友理子大惊失色,而他却无动于衷。



“要进入走廊了!”



前方是长长延伸的走廊,顺时针舒缓地转弯。右侧全都是墙壁,左侧也是墙壁,每隔两米间隔,则有一个狭长的窗户。这里也有淡淡的光线映人,所以比大厅明亮得多。



“请注意脚下!”



“是!”友理子回应道,并开始向前迈步。还没有走出多远,她就像要蹦起来似的停住了脚步。



汉字!有汉字!就在走廊左侧漆黑的墙上,窗户与窗户之间。



那是浮雕吗?赫然一个巨大的汉字,差不多有车轮那么大。



“圆!”



友理子念出声来,嗓门儿大得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圆’字,对吧?”



后面两个无名僧闭口不答,前面的无名僧温和地微笑着点点头。



“对不起,我看到汉字非常惊讶。”



发现了自己认识的文字,友理子心情得以放松。好高兴!真令人怀念!而且有一点点滑稽。以前,即使在银行大厅也没见过这样的装饰。



“这是我们使用的货币单位,你知道吗?”



无名僧略施一礼。



“知道,而且也有‘圈子’的意思。”



圈、圈子。原来是那个意思,我还以为是一元钱、两元钱的意思呢!



“我太多嘴了,是吧?对不起!”



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少见多怪!



无名僧默默地向前赶去,比刚才加快了脚步。友理子也不敢左顾右盼,集中注意力紧紧跟上。



本以为走廊右侧全是光滑的墙壁,其实却是书架。当友理子发现了长长排列的书脊时,又禁不住脱口而出。



“这……都是书?”



在对方应答之前,她试着去摸了一下,手上是坚硬的触感,绝对不是书本的感觉。



——像石头。



这也是一种雕刻、一种装饰墙吗?



无名僧朝这边张望。友理子说了声对不起,随即收回手来。对方既没有斥责,也没有嘲笑她。



顺着走廊,他们绕着半圆形走去。友理子这才渐渐明白过来,万书殿之所以没有围墙,是因为视觉出了差错。



现在通过的这条走廊,其实就是她所看到的建筑物内部。也就是说,从外面看到的部分并非万书殿本身,而是环绕它的围墙之类。它过于庞大,看起来似乎是笔直的,实际上却是一座更大的圆形建筑的一部分。



这条通道就在其中,不知是城堡、教堂还是寺院的建筑主体,都被包围在它的内部。友理子不正是朝着那里行进吗?



不久,走廊的出口出现了。走廊尽头的右侧墙壁有个吊钟形的开口,悬着细细的格栅,可以看到门外绿茵的一角。



后面的无名僧走向前去,开始转动格栅旁边的轮盘,格栅吱吱呀呀地向侧面打开。



走出去就应该是友理子所看到的建筑物后面的部分。回头望去,这个出口也有两扇金属门,而现在是向外打开并被固定。



外面的天气不算晴朗,但从走廊出来时,还是感觉到有些晃眼。友理子眯起了双眼——



嚯哇!她长舒一口气并发出惊呼。



她的盲目猜测歪打正着,刚才看到的雄壮威仪建筑确实是万书殿的外城,而且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最初一瞥竖起、展开的屏风印象也是正确的。在这扇无以复加的巨大屏风后面,隐藏着此般风景。



这里共有几个建筑物呢?友理子用双手都数不过来。那座更大一号、如同反扣的巨人饭碗似的佛堂,是大神殿吗?在它旁边矗立着一座钟塔,生来只见过附近寺院钟亭的友理子之所以能够判断出来,是因为塔顶悬吊着一口、两口或三口大钟。从这里仰望,或可称之为“悬着”,走近后却发现一口钟就比房子还大,所以,自然可以感受到它的威严气势。这是大钟类中的怪兽!



建筑的颜色以灰色为统一基调,其间也有些许差异,有的偏紫色,有的略带红色,还有的泛着青色。宽而矮的建筑,窄而长的建筑,虽形状各式各样,不知何故看起来错落有致。或许,乃因所有单元皆由石材所造的外廊和台阶相连,而没有孤立的部分。全部建筑相互联结,颇具匠心,没有丝毫的矫饰,外墙异常贴近的单元曲折排列,又以台阶将起伏的长廊联结起来。两端的单元,则由高达三层楼的笔直廊桥联结起来。



联结方式随心所欲而错综复杂,似乎没有什么法则。即使凝眸逐一细看,也无法立刻看出哪条长廊通向哪个方向,就像是张扬错觉的艺术绘画.既能感觉其中一种力图在后续扩建中将所有单元强行整合的执著,又能感觉到玩具箱倾倒撒开时的那般愉悦。它们厚重而阴郁,庄严而恢宏。古色古香却无脉络可循,奇形怪状却超凡可爱。是的,友理子如此年少,也能感到那是怎样令人震撼的一座建筑——错综复杂、俨如城池的浩然景观超凡可爱。



此话难免有不逊之嫌,亦隐含着怀念之情。因为这座“城池”似曾相见。它无一处相似于日本,与友理子影像中看到的欧洲各国风景也不同,也不是美国或英国的市容。然而,她却感到十分亲切。



尽管如此,这块空间,甚至连钟塔也都整体涵括在内,友理子又一次慨叹于万书殿外城的雄伟恢宏。



这座“城池”的地面和道路也是多彩缤纷,以绿茵、石板和方砖铺就。友理子穿过的三角顶拱门和那座大厅,从“城池”这边看去就像一道门。这也是她看到“城池”中延伸的街道之后才明白过来的。



在外城部分与友理子进来时相反方向的建筑中,有一座两层楼高的拱门,前面装有门扇。炒糖色的老旧木板上固定着铁制器具,上部排列着矛枪般的尖锐饰物。这是为了防御入侵者,还是为了阻遏逃亡者?



可在视力所及范围内,并没有看到人影。



门扇关闭着,但可肯定它开关得十分频繁。对面有一条道路,因门外冷雾弥漫.看不清这条路的尽头是何等景象。



觉察到友理子的视线,无名僧开口了。



“那座拱门的外面,过后会陪您去看,现在要赶快去大神殿。”



正如友理子所预料的,他开始朝巨人扣碗的方向走去。大神殿的外墙用铜板覆盖,表面泛着青绿色,鲜艳的青绿色斑点俨如外墙的装饰。



仿佛拥有这只大碗的巨人用蘸染了青绿色颜料的大笔信手涂鸦——友理子眼前浮现出如此景象。一定是巨人的孩子,童趣盎然地将颜料戳戳点点在外墙上了。



仰头望去,大神殿屋脊顶着一座壶盖抓钮状的装饰,也是十分可爱,宛如西餐羹里摆放的小葱头或小蛋糕上面的奶油球。



突然想到,对了,这是童话中的街市!画书中的建筑!



虽然现实中并不存在,幻想中却可出现。



故事中描摹的、虚构的场所,或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街市”。



友理子在这里行走,运动鞋底踏着石板路。以前走惯了校区柏油路、商店街和自家附近步行道的运动鞋,一定惊讶于那无从寻觅的“街市”触觉。



赤足走路的无名僧脚下不凉吗?他们裤脚下露出的脚腕瘦骨嶙峋,怎样做才能变得如此骨瘦如柴呢?



这里的生活是不是过分艰苦?



喜欢恶作剧的顽童在巨人父亲的帮助下,建造了不可思议而愉快的、迷你庭院一般的“街市”。这里有身着黑衣、打着赤足、骨瘦如柴的守卫者,保管着全世界所有的图书——万书。



为了保护书籍免受侵害!



为了防止书籍成为侵害者!



大神殿的正面只有一处,屋脊仿佛舞娘的指尖高翘着,这里是人口。走近这里,友理子看到只有大神殿与其他的建筑不相干。



半圆形突出的台阶也是铜板制造的,看似很光滑。登上台阶就是人口,出乎意料,这里却是小巧玲珑的双开门,上面也刻满了文字——满是浮雕文字。



门扇左右各有一位无名僧立守。抬头一看,友理子几乎窒息。



又是一模一样的面孔!



无名僧相对鞠躬,门扇是打开的。打开一对,里面还有一对,再向里还有一对。别急,好奇怪啊!这堵墙有那么厚吗?



门扇一道道被拉开,友理子就像被看不见的手推着后背走了进去。不,就像被吸人大神殿内部,双脚仿佛飘离了地面。前面领路的无名僧,黑衣脊背忽远忽近,目光的焦点模糊起来。



焚香的味道!友理子猛地醒过神来。



在这里,友理子的距离感和空间感又发生了错觉,外部看到的大神殿恢弘无比,其内部则显得更加宽阔。



斗兽场!她突然想到……还是环形剧场?



正中央有一座圆形舞台,周围环绕着无数层台阶状通道。看不出是座位还是单纯的栅栏隔断。因为所有的空间都被黑衣无名僧占满。



“请到中央位置去!”



引领友理子的无名僧让开通道退到两旁,友理子向圆形舞台走去。没有一个人咳嗽清嗓,场内寂静无声。友理子却感受到无名僧的无数视线。



她的膝头有些哆嗦,连腿脚都不听使唤了,脚尖磕绊了一下差点儿趴下。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说话,寂静无声。她的运动鞋底在地板上“吱扭”地蹭出了微弱声响。



圆形舞台的正上方垂下一颗颜色形状皆与白色灯泡相同的玻璃球体,由高度推测,玻璃球体肯定也巨大无比。友理子朝它的下方走去,出点儿差错,那个玻璃球体就会掉下来把她砸得粉身碎骨。



额头上掠过一丝凉意。同时,舞台上方的玻璃球体亮了起来。



额头徽标放出光芒,并径直向玻璃球体照去,就像友理子的脑门儿有一盏聚光灯照亮了玻璃球体。



玻璃球体表面浮现出闪光的界门魔法阵,在其光芒照耀下,圆形舞台的地板开始放出光芒,同时也映现出界门的魔法阵。



“奥尔喀斯特啊!”场内响起万众唱和的声浪,“请入阵!”



友理子恐惧万分,牙齿直打战,但她的身体还是听从无名僧的万众唱和,朝地板上放光的魔法阵走去。



友理子站在魔法阵中央时,额头徽标放射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光芒减弱并被封闭在魔法阵图案中,又沿着纹路飞快地流动,它会在每个拐角处辉光闪烁,又在圆弧部倏然变暗,犹似纤细的光蛇在魔法阵纹路中巡游。



“请抬头!莫害怕!”



这不是合唱,只有一个旋律,成千上万个无名僧齐声向友理子发出呼唤。



友理子抬起头,她站在舞台中央的大神殿地面,周围是环绕的无名僧众。最高处一排无名僧的身影遥不可辨。友理子能够看清前排无名僧的面孔,已感到心满意足。



毫无二致的面孔,既不是三胞胎也不是五胞胎,这些人全都长着同样的面孔和同样的身材。



成千上万却只有一个人——就是这个意思!



心中的惊异无以言表,仿佛计测的仪表毁坏失灵,友理子只顾半张着嘴巴仰望黑衣军团。这就是东京穹顶体育场音乐会迷倒无数观众时的那般体验吧?可他们不都是和尚吗!这里并不需要友理子唱歌,而必须诵经念佛啊!



“那个……大家好!”



脱口而出的是走调的奇怪嗓音。



“初、初次见面!”



成千上万的无名僧一齐鞠躬回礼,场内响起微波荡漾般的衣衫摩挲声。这幅画面不是幻觉,全都是实实在在的景象。



“我、我、我叫森崎友理子。”



无名僧们再次发出震撼大神殿的回礼声。



“你们、没有名字吗?”



“我们是无名僧!”



友理子在与成千上万人同时交谈,感到几乎要被他们的声浪淹没。



“对不起,我能不能跟一个人对话?”



寂静无声。



是不是我说了什么错话?



这时,友理子正面中间行列中有一个无名僧行动了。他横穿过队列走到通道一端,然后朝友理子这边走下来。通道边连着台阶。



友理子在寂静中等他走近,只听得他的裸足踏在地板上啪啪作响。



“年少的奥尔喀斯特啊!”



无名僧在离友理子两米远处停住了脚步,然后点头施礼。他的双脚并未踏入魔法阵。



“这样就容易交谈了吧?”



这是一直陪同至此的年轻浓眉面孔的无名僧,嗓音也一模一样。



友理子点点头。



“是的。谢谢你。”



无名僧微笑了。友理子从其微笑中获得了超乎自己想象的慰藉,她舒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抬头望去,成千上万无名僧相同的面孔浮现出相同的微笑。



“无名无姓的我们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模样。”



无名僧说着轻轻展开黑衣袖摆。



“为了让你放松心情,我们可以变换任何形象。现在的模样太年轻了,你好像非常惊讶。”



确实如此,最初见面时感到非常意外。



“对于‘僧’这样的存在,你心中的概念可能是年龄更大一些吧?比如说这个样子。”



无名僧用手呼啦地抹了一把脸,从头到脚顿时变了个模样。光光的脑袋,浓密而雪白的长眉毛,布满皱纹的面容,腰背有些佝偻,瘦小身材与友理子相仿。



抬头望去,成千上万的无名僧也都变成与老人相同的模样了。



“啊,谢谢!我会尽快适应这种面孔。”



这样就不必频繁抬头照顾全场了,只需集中应对面前这一个,把其他无名僧当成背景即可。



这样自己便置身于成千上万个老爷爷的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体验。



“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老无名僧颔首答道。



“你是为寻找你哥哥而来。”



“是的,哥哥——我哥哥变成了‘最后的真器’。”



说出这句话后,此前因接连不断的诧异而神魂颠倒的友理子,终于找回了平常的心态。



我来到这里了——无名之地!



封禁“英雄”的地方!越狱的地方!



“送我到这里的书本都说,你们大家会助我一臂之力!”



友理子后退一大步,深深地鞠躬,脑门儿几乎碰到了膝盖。



“拜托大家了!请帮帮我!请告诉我怎样做才能找到我哥哥!希望大家提供线索!”



沉默无语。



友理子紧紧地闭上眼睛,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老无名僧迈着枯枝般的脚板走了过来。



老无名僧把手放在友理子头顶。



“好可怜的孩子!”



低沉而亲切的嗓音。



“‘奥尔喀斯特’大都是年少的孩子。因为,只有年少的灵魂才能找到前来此地的路径。”



贤士与阿久说过同样的话。



“但是,你是其中格外弱小的灵魂,你是女孩。你的脸庞过于稚嫩,你的臂膀还很纤弱,你的双腿尚未强壮甚至不足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即使如此,你还要去寻找你哥哥吗?”



友理子抬起头来,老无名僧的手掌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再次面对面视线相遇时,友理子看出老无名僧在为自己悲伤或哀痛。此前得到的全部同情和安慰的话语,也抵不上老无名僧那温厚包容的目光,抵不上他那轻柔抚摸的感触。



这些人确实了解“英雄”的详情,了解“黄衣王”的详情,也了解变成了“真器”的人们和哥哥身边发生的一切。他们没说什么难以置信,没说什么并不可能,也没有一笑了之。友理子不必多费口舌说服他们,这些人全都心知肚明。



这让友理子勇气倍增。



“我确实是一个女孩子,但未必因此而软弱无能。”



老爷爷,你的想法有点儿过时了。



“女孩子也不会输给男孩子,我没问题!我要跟大家一起努力!



我要找到哥哥,救出哥哥!还要协助大家再次封禁黄衣王!”



老无名僧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制止了踌躇满志的友理子。



“‘奥尔喀斯特’啊!你好像有点儿误解了。”



“误解?”



“我们把‘英雄’奉祀于此并封禁至今……”



“是啊,所以……”



“但是,我们对猎捕一时越狱逃回‘圈子’的‘英雄’却无能为力。我们已被束缚于此,我们已经不是斗士了。”



或者说,他们也已不是长于追捕的猎手了。



“可是,那该由谁、怎样追捕‘英雄’呢?要想封禁‘英雄’,总得先把他抓住才行吧?”



老无名僧慢慢地摇摇头。



“‘英雄’是无法抓捕的。”



哑口无语……



“我们只能做到削弱他的功力,并把他引回环流中来。因为‘英雄’也属于故事,所以,只要能把他引回庞大的故事洪流中,即可汇入‘咎之大轮’的流转而自动返回此地,然后,我们就可以完成再次封禁。”



咎之大轮——什么意思?



“此地是故事的源泉!”



凝视着友理子的眼睛,老无名僧用教诲的语调继续讲述。



“就是故事产生和消亡的地方,就是故事出发和返回的地方。‘咎之大轮’就是产生故事环流的机关——也就是装置吧!”



推动‘咎之大轮’持续回转,便是无名僧的职责,老无名僧采用了一个特殊的词语“作务”①。



“但是,阿久和贤士——就是我遇到的书本们说,你们会帮助我的。”



“你若需要获得智慧,我们或可办到。我们亦可找到你所需要的地图,但是追踪‘英雄’并实施抓捕,却是我们力所不能及的,我们甚至无法与‘英雄’对抗。我们——”



我们是咎人②!



又说些无法理解的话!友理子已无心咬文嚼字。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就是说,我得单枪匹马上阵,大家都不帮忙喽?”



空有如此庞大的军团!



老无名僧已把友理子的焦躁情绪看在眼里,他丝毫不改淡定的语调。



“‘奥尔喀斯特’啊!”他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友理子的肩头,“不过,我会让无数的书本成为你的友军。它们已经感知‘英雄’越狱的信息,可能已经开始了追捕行动。‘狼人’不久也会出现在你面前,在你尚未知晓的领域中也有能够削弱‘英雄’功力的剑客和术士。”



剑客?术士?友理子下意识地摇摇头,表示不满。老无名僧沉稳地摇动她的肩膀,她抬起眼睛。



“你千万不可有畏难情绪,领域的数量多如繁星。”



“领域是什么?是我居住的现实世界吗?可是,我家附近既没剑客也没术士啊!根本不可能有嘛!”



老无名僧的表情松弛下来。



“你所生活的地方也是领域。但是,其他地方也有领域。”



流转在“圈子”里的无数故事都是领域——老无名僧解释道。



“就在‘圈子’里一个个封闭的更小空间里。”



这可有点儿难以理解。如果说它们是交织在“圈子”内部的故事——



“会是书吗?”



“不只限于书。原形可以是书,但有的领域,也会采用其他的表现形式。”



电影?漫画?电脑游戏?友理子越说声音越大,调门儿也越高,老无名僧却不为所动。



“我,也得深入其中吗?”



“如果有迹象表明,你哥哥去过那里,那么你也必须追踪而行。”



难道要在现实世界中,往来于现实和虚拟的故事之间吗?



“我怎么才能做到呢?”



“你是‘奥尔喀斯特’呀!”



友理子摸了摸额头的徽标,感到有些头重脚轻,这是徽标的重量、徽标的作用或戴了徽标的意义。



“你好像有些疲劳,最好休息一会儿!”



无名僧怎么什么都知道?真是恼煞人也!



“我派人送你去房间吧!”



老无名僧抬手示意,另一个人走下台阶,就是最先见到的年轻人的面孔。环顾四周,只见除了老无名僧,所有人都已恢复了年轻人的模样。



“只有我保持这个模样,你放心吧!”



只剩一个老人模样的无名僧露出微笑,眼角皱纹变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