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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沈星乔下班,没有回去,而是坐地铁到了华庭。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她有种时光倒流的恍惚感。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往昔一幕幕重现。就在这个超市,两人曾一起买菜;对面的银行,纪又涵曾在那里躲雨;路过麦当劳时,她停了下来。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她把可乐撒在纪又涵身上还历历在目,清晰的好似昨天才发生。

八年了,时间改变了许多,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国外几年的生活,将她锻炼的内心强大,意志坚定,她本以为自己不是这么脆弱伤感的人,可是此刻,仅仅故地重游,她便泪眼朦胧,哽咽难言。

原来那些记忆早就镌刻在心里,她比自己想象的还喜欢纪又涵。

大二暑假最后一通电话后,他们再没有联系。

她在Léo的帮助下,租了个单身公寓。搬家那天,魏茵没有送她,两人虽同在巴黎,此后却再也没有见过。生活慢慢恢复平静,一开始她偶尔会期待纪又涵的电话,一个学期后,心灰意冷不再期待。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转身,便是错过。紧接着是忙碌残酷的实习,她拼尽全力终于进了雷诺公司。

刚工作那段时间,真是又新鲜又刺激。下班后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不少同事邀请她一起去,有中国的,也有法国的。她曾赴过几次约,每每对方有所表示,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接受不了,心里各种尴尬别扭,只能拒绝躲避,不了了之。

纪又涵的身影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她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在想念他。

也许是她的反射弧太长,她对纪又涵的爱恋是在分离后完成的。

沈星乔进了华庭小区,站在3801号门前,还是那扇门,没有任何变化。想起当年送还演唱会门票的情景,简直像昨日重现。她拿出手机,按了门铃。

不像当年无人应答,纪又涵很快开门,“外卖吗?这么快?”他看见门外的沈星乔时,动作僵住了。

两人视线胶着在一起,从对方瞳孔里可以看见自己的身影,小小的,模糊的,似刹那又似永恒。沈星乔先开了口,摊开手掌,“你东西掉了。”

纪又涵没有看那个手机,深深凝视着她,半晌,微微侧身。

沈星乔换鞋子进来,一眼看见墙边放着的那架鱼缸,里面一红一黄两条鹦鹉鱼慢悠悠游着,惊喜地说:“你还养着它们?”

算了下时间不对,鹦鹉鱼的寿命可没有八年这么长。

这是纪又涵两年前买的,某次路过花鸟虫鱼市场,情不自禁就买了下来。他淡淡说:“养鱼挺有意思的,既能打发时间又能怡情悦性。”

陌生又熟悉,说的大概就是他们之间的这种感觉。

沈星乔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纪又涵给她拿了瓶矿泉水,“没有茶,将就着喝吧。”沈星乔打量着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是单份,杯子都只有一个,典型单身汉的住所。

不一会儿,外卖来了,他直接放在茶几上,一个蟹黄豆腐,一个冬瓜肉丸汤,菜色清淡,量都不多,还有一份米饭。他没问沈星乔吃没吃,拿了双筷子,把饭放在她面前。

沈星乔抬眼看他,“那你呢?”

他到冰箱里翻了翻,除了酒水,什么吃的都没有。

沈星乔问有没有方便面。

两人在厨房好一通翻找。沈星乔踮起脚尖开顶上的橱柜。纪又涵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像把她拥在怀里,手一抬,橱柜开了。

沈星乔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回头看他。纪又涵没有看她,眼睛看着上面,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龙须面,然后退开。大概是买什么赠送的,完全没有印象。

沈星乔拿着面,到处找生产日期,“还好,还有两个月才过期。”

虽然已经立秋,可是天气依然炎热,胃口不佳。她把面煮熟,过水捞出来,将蟹黄豆腐当浇头倒在上面,尝了下味道不错,把面递给纪又涵,自己吃起了米饭。

看得出纪又涵很喜欢,那么大一碗面全吃完了。

吃完饭,她收拾了下,没有多留,拿了包要走,临走前指着沙发上的手机说:“昨天好几个电话找你,我关机了。”

“没事,我还有一个手机。”纪又涵淡淡说,送她到门口,但没有出门的意思。

沈星乔穿好鞋子,抬起头,没有看他,眼睛盯着他下颌那里,轻声说:“那个手机密码也是我生日吗?”

纪又涵先是一惊,继而羞恼,最后有些不自然。

沈星乔温柔地看着他,上前一步,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相闻,近的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她没有踮脚,上身前倾,凑过去,在纪又涵锁骨的位置轻轻落下一吻。

就像你不曾忘记我一样,我也从来没有忘记你。

纪又涵没想到她会亲这里,像被电流击过,浑身一颤。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做过,这比直接接吻带给他的震撼大得多。

心跳如雷,声音大的好像全世界都能听见。

沈星乔退后一步,柔声说:“我走了,回见。”

门带上了,纪又涵还处在震荡的余味中。

一个吻,就可以让他欲仙欲死。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大概逃不开沈星乔的手掌心。

此后一个星期,纪又涵都没有联系沈星乔,可是她一点都不着急。她想起纪又涵当时脸红震惊的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微微一笑。

纪又涵打了马佳辉的事好像没人追究,可是在周一的高层会议上,他因为工作失误,被调任市场部任经理。职位看着没有下降,可是谁都知道他被排挤了,市场部哪能和财务部相提并论。

纪又涵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一直待到天黑,下周他就要搬到楼下去了。

今天的会议,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纪东涵的决定。

他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势单力薄过。

他开着车,随意在街上晃荡。夜色渐深,霓虹闪烁,人群匆匆,一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在十字路口时,他突然掉头,朝远离市中心的方向开去。

沈星乔正在洗澡,听见手机响,匆匆穿上衣服出来,是纪又涵。她稳住心神,回拨过去,清了清嗓子,“喂?”

“你在哪里?高以诚家?”

“嗯。”

“能出来吗?”

沈星乔走到窗边往外看,什么都看不见,“你在哪里?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