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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于此世所为为何?(2 / 2)




他和蓝德大概距离两公尺左右,若是能靠过去,无论是劈斩还是突刺都会命中。而且,本大爷还是擅长高速移动的暗黑骑士,这种距离瞬间就能消弭。塔克萨基甚至连手都没有举起,况且拿的还是树枝,就算被打中也不痛不痒。



明明一点也不足为惧。



却觉得呼吸困难,还双腿,不对,是全身发软。



──大叔随时都能宰了本大爷。



等等,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他拿的是树枝,是树枝喔?再说,快看他那张脸。剩下的那只眼睛感觉无精打采地呈现半阖状态,头也稍微歪向一边,下巴更是松垮无劲,显得散漫。本人确实是强忍羞辱,拜托对方训练自己,不过他嘴巴上说什么「拿我没辙」,最后还是答应了啊。所以能不能打起精神,给本大爷认真点啊。那种欠人骂的表情是怎样,刚睡醒吗?还是宿醉什么的?



明是如此,但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打不赢。



不管如何攻击就是打不赢他。



只是感觉会变成这样吗?塔克萨基已经摸清蓝德的一切──这样会不会太高估他了?



试试便知。实际交手,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怎么了?」



本以为塔克萨基终于要举起树枝,结果他只是晃晃手腕,轻轻摆动树枝末梢而已。



「放马过来啊,蓝德。你不是想变强?缩在那边,可是连一公厘都无法进步的喔。」



「……本大爷懂啦。」蓝德回应的声音略显颤抖。



「你真的懂吗?」塔克萨基浮现一抹浅笑。「很可疑耶。」



就趁现在──蓝德并未如此判断,真要说的话,其实是野生的直觉。他的身体感受到某种事物,进而做出反应。



有种「绝佳时机」的感觉。发动射出系(Leap Out)后转进憎恶斩(Hatred)。简单来说就是飞冲过去,斜斜砍下,剑路虽然单纯,却是一击必杀。而且下手毫不留情,塔克萨基若是持剑,或许能够勉强挡下,但是用树枝根本无力招架,也无法闪躲。他没办法回避这一击,自己可以断言这是一记扎实的憎恶斩(Hatred)。



然而他已经识破一切了吗……?



塔克萨基不仅往左一步侧身错开安息剑(RIPer),还以树枝轻划过安息剑(RIPer),最终「啪」地打在蓝德的脸上。



「这……!?」



「你那张脸上写著……」



塔克萨基脚踢蓝德的膝盖背面,让他身体失去重心后,再以宛若踩踏背部的模样推挤他。蓝德顿时向前摔倒。



「──喔唷!」



「你弱爆了。」



「喀……!」蓝德直接往前翻滚,虽然立刻「呼啊……!」地向后转,不过马上又遭树枝打脸。「──嘎……」



「你太嫩了啦。」



被一番猛烈痛打、狠踹到跌倒在地,一爬起身子又会是一顿拳打脚踢。而且不知何时安息剑(RIPer)好像掉了,目前已不在手中,眼下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最佳写照。翻过身子换背部和腰部遭殃,接著仰面朝天痛苦地扭动身躯后,塔克萨基一屁股坐到了他肚子上。



「唔呃……」



「根本不像样。说什么想变强啊,少笑掉别人的大牙了,废物。」



「……你……不是说……你也不是打从以前……就很强吗……?」



「我是说过,但是仔细想想,总觉得我没烂到跟你一样。」



「……你不是说……就算是现在的我……也能打赢……十年前的你……」



「蠢蛋,那是玩笑话,你怎么可以当真啊。即使是十年前的我,当然还是比现在的你强上一百倍啊。」



「……太、太过分……了……」



「你累赘太多。」



塔克萨基丢弃树枝后,叼起烟管开始吸菸。他居然在别人的肚子上吞云吐雾,他以为他是谁啊,烂人一个。其实不是不能把他推开,但是那么一来,应该马上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吧。大爷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我失去一只眼睛和一条手臂后,学到了一件事。人类这种家伙──其实不管是半兽人还是什么种族,大多也是一样,在不知不觉中都会把很多多余的事物揽到自己身上。所谓的变强,并不是增加麻烦,而是要削除赘肉般的累赘,磨亮自身。不做任何多余的事,只做好该完成的事。蓝德,感觉你很不擅长这种事耶。」



「……不要把本大爷……讲得像……全身上下都是……累赘构成的……」



「失去一条手臂后──」



塔克萨基吐出烟雾,接著缓缓地举高左手。



然后,轻轻地挥了下来。



──现在是怎样。



塔克萨基只是摆动左手臂,但眼里却清楚浮现他的左手中握著一把刀,还有那把刀划过的轨迹。蓝德看见了当下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我就是一味地挥刀。毕竟我原本是右撇子,只好让自己习惯只靠一条左臂过活的日子。日复一日,当时就是不断、不断、不断地挥刀,挥到累倒为止。」



「……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多努力吧。」



「努力什么啊,无聊死了。」



「要不然你刚刚说那个干嘛。」



「你是要问我那时候干嘛一直挥刀吗?理由很简单。最初我使刀就是没办法使得像右手那么顺,所以非常火大。不过,过程中却觉得越来越有意思。」



「……你是被虐狂喔。」



「思考哪边有问题,或是这么做会不会更好之类的。试著去察觉、修改和测试,不停重复这些事让我感到十分有趣。」



「真是狂热的癖好耶。」



「如果毫不思考,单靠不断地练习挥刀,你觉得这样就能以不是惯用手的左手操控好刀剑了吗?那样的话,尽管是一招半式,大概也能进步到某种程度吧。但是这辈子顶多就到那种程度而已。」



「你的意思是本大爷都没在思考喔。」



「能确定的是你思考得还不够。毕竟像你这种普通人,要不停、不停竭尽所能地使用自己的身体和头脑,才终于可以清楚理解到自己和天才之间的差距。」



「那种事情……本大爷也有自知之明。」



「你这家伙也认识一、两个强到不像话的人吧。但是,现在的你应该只知道那些人非常强。至于自己和他们的具体差异到底在哪?要怎么做才能扯得到他们的后腿?诸如此类的事情你还摸不著头绪吧?」



「……摸著头绪这点小事……」



「我为了赢过我们家老大,为此想了超过一千种的方法,个人觉得其中三种有成功的机会。」



「赢过那个强波吗……?」



「我的愿望是杀掉老大,这件事情老大也知道。」



「话说你为什么想要杀了强波?」



「狠狠砍断我右臂的人就是老大。我虽然不恨他,但是想说既然都这样了,离开人世之前想要干掉他。如果能宰了老大,想必会非常痛快。到那时候肯定会觉得无比幸福,了无遗憾,此生足矣──随时都可以去死了。」



「你真的很不正常耶。」



「会吗?这就是所谓的人生目的,有这种东西在,会活得比较起劲。」



「……人生目的……」



自己有那种东西吗?



才刚扪心自问──心中就浮现了人的面孔。



并非一人,而是好几个人的面孔。



真的假的,为什么会是那些家伙的面孔?未免也太诡异了吧。那几个家伙是本大爷的人生目的?什么鬼啊?太莫名其妙了。



大爷我只是偶然认识那群家伙,在往后还会持续很久、很久的人生中,他们只是在某一时期、极为短暂的时间里一起行动过。在达伦格迦尔时的确也曾想过,也许要和这群家伙一起老死。但这只是因为以当下的情况来看,很自然会有那种想法。毕竟达伦格迦尔也有不错的人,自己或许会像文乔先生那样找到另一半,也可能和那些家伙分道扬镳。谁会喜欢和那样的一群人相处到老死。然而莫古索另当别论,他是本大爷的好兄弟,其他那几个就只不过是同伴而已。



真要讲,其实就是所谓工作上的往来。和那些家伙在一起,老实说内心不会感到平静,也不觉得那里会是自己的归属。虽然彼此之间应该还是存在著最低限度的信赖关系,但是大爷我并不特别喜欢那群人,也不受他们喜爱。与其说是双方互相认可,其实比较像相互妥协、忍让对方。



然而这里却非如此,弗罗冈就是不同。



这里只有极少数成员懂得人类的语言,也不会有谁跑来缠人,本大爷几乎是自生自灭的状态,心里却意外地不觉得孤独。当然,成员中应该还是有人看蓝德不顺眼,也还不信任他吧。明是如此,仍接纳他成为一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居然把无法信任、压根不会信任的家伙,平常心地当作同伴。说不定正是他们开阔又大方的心胸,带来了这种独特的舒适感。



看样子,一切都端看自己接下来怎么应对,只要在行动上展现出「本大爷绝对是你们同伴」的意思就好。那么一来,大家肯定会逐渐信任大爷我,自己总有一天能打进他们的圈子。没有女人虽然是美中不足的地方,但这也代表不必多加顾虑,因此算是有利也有弊。



闭起眼睛。



在心中静谧地描绘在弗罗冈的未来。



自己越来越融入,生活变得充满乐趣。即使偶尔叛逆,也会有人确实压制,但也不乏能够尽情捣乱的机会。话说,强波的衣服感觉好赞,真是帅。好想拿到那种衣服,然后套在铠甲上,等等,或许不必穿铠甲也行,反正强波就没穿。没错,机动力可是优势,所以不穿铠甲其实比较好。毕竟不管是哪种攻击,别被打中便不会有事,躲开就没问题,练到躲得开就好。不过,该怎么做才能达成这个目标?能够请教此事的人其实就在眼前。



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虽然无法用言语确切形容出那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总觉得那个东西就在这里。



「蓝德。」塔克萨基叫了他的名字。



「……啊啊?」



无论再怎么探求,感觉还是无法获得那种事物。所以先前已是半放弃,不对,是九成九放弃的心态了。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适合自己的地方,会有了解自己的人。为什会这么想?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有某种契机,所以想法才变成这样。假设真有此事,那应该是发生在来到格林姆迦尔之前吧。记不得了。



──就是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啦。



无时无刻,总是这样。



无论身在何处。



内心都会感到刺痛啊。



不过,是刺痛过。



现在没有这种情况了。



「叫我干嘛啦。」



「你是真的想要变强吗?」



那是你人生的目的吗?



塔克萨基这么询问。



就算想要变强好了,这就是人生目的吗?还是说变强只是种手段,实际是要运用那份强大完成什么?难道所谓的「想要变强」其实类似逃避,只是想从必须面对的事上撇开目光?──大爷我究竟想做什么?本大爷的愿望到底是……?



搞不清楚啦,最好是有谁能搞清楚这种事啦。



「……大叔,你差不多该闪边去了,到底是要在本大爷的肚子上坐多久啊?我又不是椅子。」



「我才不要移开咧。」



塔克萨基低声发笑。他将菸草塞进烟管,再以像是点火工具的器物点了火。他的独臂还真是灵活。



「总之,你如果想变强,我可以锻炼你──」



「拜托你了。」意外地,自己居然毫无迟疑,就这么脱口而出。



塔克萨基好像也有些惊讶,短暂沉默后说「……嗯,是可以啦」,给了让人觉得似懂非懂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