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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求婚(1 / 2)



巴贝里尼枢机主教在前往柏林的飞艇内听取紧急报告。



“岛上出现入侵者?是还肉机关的人?索菲亚陛下平安无事吗?”



‘是的,平安无恙。入侵者已经被紫苑寺的人控制住了。’



救世军的神父上校在影像中这么回答道。由于这是透过移植通讯装置直接投影在巴贝里尼的视觉中,所以机内的其他僧兵都看不到。



“不是有航空母舰跟巡洋舰围着那座岛吗,怎么还会让入侵者闯进去?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



‘这个就,该怎么说——不知是什么时候入侵的,甚至不该算是入侵吧。’



巴贝里尼皱起没有毛的眉头。



“你这家伙在胡言乱语什么?”



‘也就是说,那、那个入侵者不知何时起就待在岛上了。回头看监视记录,入侵者从大家抵达第一天就已经在屋子里,跟紫苑寺的人一起生活,不过紫苑寺的人跟我们不知为何都没察觉那是还肉机关的人,一直到今天才……’



巴贝里尼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入侵者跟血族的人一起享受愉快的渡假时光?然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对方是敌人?



‘而、而且,根据技术研究部门的分析结果,可能是受了记忆与认知干涉的某种效果影响……’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被还肉机关的匿踪行动骗了,还绕着岛团团转?漂流木都比你们要有用得多。”



神父上校缩着身子。



‘总之为了应对紧急事态,已经说服龙骑兵与我军士兵双方一起前往岛屿了。’



“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啊!”



得知入侵者的详情后立刻回报——巴贝里尼谨慎地补了一句,这才切断联络。接着他便将这可笑的紧急报告内容转告坐在隔壁的多米尼哥枢机主教。



“救世军怎么都是群白痴……”



多米尼哥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根本没空处理那个。况且,现在就算抛下陛下不管……”



“多米尼哥主教,说话要当心点。”



巴贝里尼钉了他一句。多米尼哥露出不悦的表情陷入沉默。他的脑袋依旧被绷带缠住,与利用移植装置强化肉体的巴贝里尼不同,多米尼哥可是普通的血肉之躯,所以伤势尚未痊愈。



不过在医院内开枢机主教会议时,多米尼哥展露出超越健康状态的活跃口才,诉求教会转换今后的方针。



既然运算出来的神之圣名已被夺去,他大胆提出了放弃索菲亚的论调。况且她还已经成为紫苑寺尊的妻子跑去日本。这也是没办法的——巴贝里尼心想,亏她还是教宗啊。



“夺回圣名之后,还是需要陛下的力量啊。”



巴贝里尼这番话让多米尼哥嗤之以鼻。被魔族污染过的教宗就没用了——多米尼哥大概想这么说吧,不过他很快改变话题。



“总之,事情等消灭还肉机关以后再说。德军那群家伙真是胡来,加上她又在梵蒂冈上空进行演说,真怀疑机关跟德国佬是不是有挂钩……”



四散在欧洲各地的还肉机关工厂及研究所被轰炸后,碧翠斯透过巨大全像摄影发表演讲,指称那是教会所为。因此现在他们才要赶赴柏林,与德国总统直接谈判,请他们停止今后的攻击。



就在这时,机舱响起了来自驾驶舱的悲痛说话声。



‘阁下!德国空军对我们发出侵犯领空的警告!’



“什么——”



多米尼哥瞪大眼,巴贝里尼则从座位站起身。



“我们已经跟德国政府说好要来谈判了!”



‘已经如此回覆了,不过对方还是说继续前进就要开始攻击!’



巴贝里尼的咬牙切齿声,几乎可以盖住飞艇的引擎低鸣。



“跟柏林联络,我会用我移植装置的运算能力强制突破保护,反正直接跟总统通话就对了!”



巴贝里尼怒吼着,同时自座椅下扯出连接线插入自己后颈的插口。他的视野内闪烁出无数行数字。不知属于哪种语言的奇妙声响,在巴贝里尼的意识中恣意驱驰着。



终于——



‘……是谁?这可是紧急频道。’



一名著军服的矮小男子,在昏暗房间的大桌上以手撑着脸颊——巴贝里尼的视觉直接投影出这幅光景。那家伙的眼神凶恶,鼻子下的小胡子更助长了恶人的气氛。挂在男子背后的军旗则是展翅的雄鹰图案。



“我是全地普遍教会的检邪圣省长官巴贝里尼。总统,您忘了跟我们会谈的约定吗?请下令贵国的空军停止威吓。”



‘又是个臭秃驴。’



总统抬起眼。他的下眼睑显得很松弛。



“巴贝里尼主教,我也要加入对话。”多米尼哥在一旁表示,于是巴贝里尼便将影像传到机上的荧幕。



‘谁要跟你们会谈,再不回头就击落你们。’



“总统,您、您究竟在想什么!想跟我们全地普遍教会为敌吗!”



多米尼哥插嘴说道,总统立刻瞪大眼。



‘没错,就是想跟你们为敌!这时候也该说清楚了,我为了受国民拥戴,只好暂时成为全地普遍教会的信徒;老实说,谁会信你们口中的什么神!反正在国内我自己就已经是神了!’



“胡言乱语……难道你已经发疯了吗!”



‘打从一开始我就非常讨厌你们!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盗走你们的情报抢先开始轰炸!结果那个小妮子竟然发表了如此醒目的演说,把轰炸算到你们这些臭秃驴身上,全世界的报纸新闻网路都在提教会、教会、教会,德意志连个D字母都没出现,可恶,可恶,可恶极了!’(吐槽:脑补气死我咧)



总统几度用拳头敲打桌子,摆在桌上的对讲机与笔筒都倒了。



‘就算不跟你们这些臭秃驴会谈我也知道,总之首先,你们希望我们公开发表轰炸是德军所为,接着就是不要再攻击,对吧!’



总统简直就像一点也没疯似地完全说对了。多米尼哥还来不及回话,总统就再度口沫横飞地说道:



‘第一点不用你们废话也会做!第二点不必你们多管闲事,包括对你们在内,之后我们会送出大量间谍找出还肉机关消灭掉,总之一定要杀了那个小妮子!那小女孩发表的虚伪演说,竟然彻底盖过了之前全世界在讨论的V9火箭何时会开发成功的话题啊!’



巴贝里尼正想要说什么,冷不防响起的尖锐警报声把画面一分而二,就像是把那位老迈总统的脸给推开似地显示影像。驾驶舱传来了通信兵的叫苦声:



‘我们被骇了!有人在追踪我们的位置!’



‘没那个必要吧。总统阁下,两位主教阁下,近来可好?’



一名男子在画面中说道。他戴着中间凹下的软帽,嘴里叼着雪茄,整张脸显得非常福泰。巴贝里尼也认识这个人。他跟德国总统一样是大战中的知名人物。



“原来是英国首相。为何要介入我们的通讯?伦敦也开始流行起偷窥这种嗜好了吗?”



‘哪里,我是想跟总统阁下直接对谈。刚好教会的诸位骇进了德国政府的紧急频道,所以我们就借用了一下。’



英国首相边说边从嘴角吐出烟雾。他是与义大利及德国敌对的同盟国领袖之一。他到底想跟德国人说什么呢?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总统不快地回答道。‘等多佛海峡被英军的死尸填满并让我的战车开过去以后再说。’



‘德国全军的脑袋都是空的,所以就算搭战车也能凭藉浮力过海不是?’



‘你说什么!’



‘哎,别动气啊总统阁下,我的要求有一半跟两位主教阁下一样,今后请收敛攻击吧。不过另外一半就跟两位主教阁下刚好相反了,可以隐瞒攻击是出自德军的事吗?还肉机关平时不是也非常照顾你们?把他们的兵器科技转移到工业上,应该让你们赚了不少吧?难道你就不想让战争多拖延一阵子?’



‘闭嘴,你这个大白痴!’



总统的口吻愈来愈失去理智了。多米尼哥的嘴巴一开一阖,巴贝里尼也只能无奈地望着那两人对话。



‘话说我从一开始就讨厌那种机械虫,每次都不断地蠢动滋生,看了就让人恶心,我一直觉得那很像传教,没想到真的跟宗教有关。为了趁这个机会跟义大利切断关系,也为了让期待V10火箭与V11火箭的舆论重新兴起,我要以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名义烧光全世界的还肉机关设施!’



‘先说好,这样会导致全面战争喔。因为我们英国领土与美国也有机关的设施。后果可不是像之前一样在亚太地区打打闹闹就能了事的。’



‘全面战争有什么不好!我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



“请、请两位先等一下!”多米尼哥吓得赶紧插嘴。



这时警报声再度撕裂了机内的骚动。



‘我们被骇了!’通信兵沉痛的叫声响起。



“这回又是谁啊!”多米尼哥火大地捶着椅子。原本总统与首相并排的画面再度分割,另一名男子的脸插在中间显示出来。



‘呀哈哈哈哈!女王陛下的忠犬、小胡子伍长,还有罗马的旧抹布诸君,好久不见!今天有没有开开心心地吃披萨配可乐啊!’



那名男子穿着蓝底加白色星星图案的古怪西装,还搭配一条红白条纹的领带,眼鼻的线条立体到夸张的程度。不管是露出牙齿的笑法或说话方式,都给人一种装模作样的印象。



‘总统……没想到你也来了,这么一来对话可就复杂了。’



在如今只剩画面三分之一的空间中,英国首相以手按着额头喃喃说道。



‘欧洲的事就让欧洲人自己决定吧。’



‘呀哈哈!那可不行啊首相,好不容易突破教会的通讯安全系统,有些事一定要趁这个机会跟小胡子伍长提一下!我合众国内也有还肉机关的设施,劝你最好还是别展开攻击!光是羞辱弱小的大日本帝国军实在太没意思了,我们也很想找藉口参加欧洲战线啊!我第二任的选举处在当选边缘,趁这个机会把德国夷为平地,想必能提高民调!’



‘随便你说好了,我迟早会把白宫跟五角大厦夷平,改竖立起我的铜像!’



巴贝里尼切断通话,对着驾驶怒吼着:



“掉头回梵蒂冈!会谈结束了。”



‘……遵、遵命!’



“等一下,巴贝里尼主教,你没听到刚才那些愚蠢之徒的话吗!”



多米尼哥站起身慌张地喊着:



“那些战争狂要把全欧烧光,而且还要把大西洋化为火海啊!”



“不关我的事。”



巴贝里尼的答案,令多米尼哥表情扭曲地咕噜一声。



“不、不关你的事是什么意思?”



“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德国会乖乖停止攻击。只要恢复教会的名誉,重新使民众坚定信仰就好了。”



“什么!”



“我们不是常说,神总有一天会从死亡中拯救人们吗?”



多米尼哥无言了。巴贝里尼深深沉入椅垫中继续说道:



“我们教会要守护的不是人命,而是信仰。教会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神存在的。即便死了几千万人,只要那些人都是怀抱信仰而死就可以了。不要迷失了本质啊,多米尼哥主教。”



“你……真的是……”



巴贝里尼哼了一声。多米尼哥把先前一度咽回去的话又吐了出来。



“……你记得碧翠斯说我们的神是什么吗?”



“《造物者》——怎么了吗?”巴贝里尼不屑地说道。



“身为主教,你应该不会不懂那个名字的意思啊!”



“所以,那又如何?为什么要去探索神是什么的问题?信仰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只要相信就好了。还有要让信徒的数目尽量增加。”



多米尼哥无话可说。巴贝里尼则乘胜追击。



“为此,我们必须早日让索菲亚陛下归位,让她在民众面前现身与废教宗的演说对抗。你不认为吗?”



有好一阵子陷入沉默的多米尼哥,终于以无奈的表情张开嘴。



“……不管怎么看,紫苑寺都不可能乖乖把陛下还我们。”



“情况不同了。我们住院期间,还肉机关已经从紫苑寺尊身上抢去万魔抄本。目前那小子只剩下原本的魔名——也就是神之子的圣痕而已。战力就等于婴儿一样。”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血族并不只有紫苑寺尊一人。尽管我不想承认,但那些家伙每个都有单挑一师军队的能力。”



“哼,往岛上前进的无能救世军,正如阁下所说会被轻易全灭吧。不过我就不同了,在住院时顺便进行过装备强化。我不会输,不会输的。”



巴贝里尼撇着嘴说:



“紫苑寺尊——我等信仰的中枢,我等两千年间持续关注的神之子。他就是我的敌人。必须由我……我亲手!以异端审判官的身分制裁、打倒他,将信仰导回正轨!”



在巴贝里尼紧握的右拳上,已经移植为食指的《圣多默手指》正发出令人不快的脉动。







在地球的另一边,菲律宾海上,救世军的舰队正以岛屿为中心逐渐靠拢。不光只是巡洋舰,就连航空母舰都启动了,在海面上拖出一条巨大的轨迹。



“先派出小型舰艇,让一排尖兵试着登陆是理所当然的做法。但全舰队都过去是怎样?那座岛根本没有港口,船会卡在珊瑚礁上动弹不得的!”



神父中将在航空母舰的舰桥上对着麦克风怒吼。



‘是、是啊,可是,光是谁可以被指派为尖兵,就势必会引起一阵杀伐……’



‘才刚宣布要用直升机送上侦察部队,志愿者就蜂拥而至,甚至还造成枪战。’



‘只有侦察队可以欣赏索菲亚陛下与血族女性们的泳装太不公平了……’



身为各舰舰长的神父上校们畏惧地回答长官。神父中将把麦克风摔到控制台上,切断了通话。



“看来舰队结束这次任务后,有必要全员重新教育。”



神父中将很不高兴地将身体沉入座椅。



“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真是没用的士兵。”



参谋也耸耸肩膀。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干嘛准备照相机?”



“啊?不,呃,那个,这当然是视察敌情时要摄影用的,情报在战争时可是攸关性命的。”



“鬼扯!视察敌情有必要拿闪光灯、三脚架跟反光板吗!”



神父中将把扯断的麦克风扔出去,参谋则尖叫一声,抱头躲在控制台的下方。



“真受不了……就是因为这群酒囊饭袋,才会被还肉机关的认知操纵还是匿踪什么的整整耍了三天。”



“这么说来中将阁下也是一——”



“你说什么!”



“噫!”



参谋又缩到了舰桥的地板上。



漂浮在正前方琉璃色海面上的岛影正渐渐变大。遥远的右前侧,还可以看到也正向岛逐渐驶去的巡洋舰小小的影子。



“直升机出发了吗?”



“看来龙骑兵们已经在大伙儿的谴责声中,甩开其他人先飞过去了。”



“真、真羡……不知羞耻的家伙!”



“就连还肉机关的干员也是非常年轻的少女啊。”



“龙骑兵那票人好像要先对她出手。”



“混帐东西!”



舰桥上的僧兵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这时情报将校也开口了:



“那个干员好像已经清醒了。空间出现些微的扭曲,应该是跟还肉机关本部进行过情报联系吧。”



“那些家伙已经知道干员的真实身分,干嘛还留她一条命呢……”



神父中将喃喃说着。参谋这时从控制台上抬起身子回答道:



“因为她是个美女吧。啊啊,不,这跟我的嗜好无关,我的意思是说,紫苑寺尊就是个淫魔的化身。”



“哼。”



神父中将瞪着在强烈日照下显得模糊不清的岛影。



“都到了什么时候还如此悠哉?托机关的福,全世界都要被卷入战火了。倘若被德军知道机关的干员在那座岛上,就算他们跟紫苑寺有合作关系,也铁定会毫不留情地进行轰炸。”



诺维姆缓缓苏醒过来。



透过体内的时钟,她知道自己已经停止意识十个小时了。她扭动脖子,确认自己正躺在朝阳洒入的寝室床上。这是冬子帮诺维姆所准备的三楼房间。



枕边好像有几个人在交谈的声音。



“……讨厌,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祖母大人也是,太过分了!我还以为保有正确的记忆的只有我一个,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有叶泫然欲泣的语调。



“抱歉。不过,为了避免诺维姆发现,也只好如此。假使被她得知记忆操纵对吸血鬼无效,剩下的冬子等人不知会遭遇什么下场,况且我等还得先设法找出解除操纵的方法。”



这是初音回答的声音。



“话是这么说没错……”



“而且姊姊一下子忌妒诺维姆,又一下子教她或妨碍她夜袭,这种反应真是可爱极了,所以我才忍住不拆穿。”



“尊你这个笨蛋!”



尊的说话声好像很近。诺维姆惊讶地转向另一边,只见尊就躺在自己隔壁,赤裸的上半身缠了大量的绷带。两人目光一有交集,诺维姆便立刻被他搂住。



“早啊,诺维姆。”



诺维姆的肩膀剧烈震了一下,不过还是任凭对方摆布。尊的体温透过肌肤接触逐渐传了过来。即便愤怒的有叶试图把两人拉开,诺维姆依旧凝视尊的胸膛不放。



“……啊……”



她冒出一声。发声功能看来很正常,其他机能也是。四肢可以活动,耳朵的扩张装置如常,切换到战斗模式也没问题,身体全都检查完毕了。



不过诺维姆依旧躺在枕头上望着尊。



“伤势呢?”



r我吗?没事。以吸血鬼的再生能力,加上复活的圣子魔名,能杀死我的家伙根本就不存在。”



诺维姆伸出手,触摸自己两度打穿一个大洞的尊腹部四周。即便隔着绷带,也可以感觉出大洞已经被填补回去了。



“……为什么、你们不破坏诺维姆?”



“你在胡说什么啊?你可是要成为我重要妻子的人呢。”尊微笑道:“况且姊姊也很担心诺维姆哩。”



“我才没有!”有叶把头用力撇开。“我只是想问清楚还肉机关的事。”



“……透过吸取体液获得情报。你们九重正护役每次都是用这种方式吧?”诺维姆说。



尊坐起身子摇了摇头。



“诺维姆的记忆防御很严密,假使要获得机关的完整情报,就得吸干全身的体液才行。那么一来诺维姆就死定了,将来也无法跟我生小孩,所以我希望诺维姆能自己说出情报。”



既然都事先加上严密的保防,当然不可能轻易说出口——诺维姆本来想这么回答,不过却无法道出这种理所当然的答案。



那是为什么?



既然是尊的提问,她总觉得非回答对方不可。



“呐,诺维姆。”



有叶弯腰蹲在床边问:



“还肉机关究竟是什么?是为了何种目的才四处散布兵器?教宗碧翠斯抢去万魔抄本的企图又是什么?”



诺维姆的意识挣扎着。她也觉得自己好像非回答有叶不可。那是为什么呢?理论上应该不会这样才对。自己可是还肉机关制造的兵器,而且是自动型不是寄生型。她体内就连每颗脑细胞都是碧翠斯组装起来的,不可能做出对还肉机关不利的举动。然而明知如此——



“……看来你并不想回答,是吗……”



有叶轻轻叹了口气。不对——诺维姆差点就说出口了。只是有一种堵塞胸口的感受让她发不出声音。



“既然无法回答那又何妨?”



初音咧嘴笑道:



“在吐出情报之前,就由紫苑寺暂时监禁——以这项名义留在吾辈身边吧。这么一来,对日帝军或全地普遍教会都有藉口了。”



“真不愧是祖母大人。”尊说:“在诺维姆愿意回答之前,就一直留在我们身边吧。”



“为什么?诺维姆明明是敌人。”



她依序注视三位温柔的吸血鬼脸孔。石榴色的眸子映照出诺维姆的身影。即便已经确定她一是机关的爪牙了,为何紫苑寺还是愿意包容她?



“因为我们明白你已经失去敌意了。”



“怎么会!”



“一看就知道了。紫苑寺一族可是尚武之人。”



诺维姆爬起身。她紧抓住床单,觉得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她差点就将身子靠向了尊的胸膛。



不知道自己被他们怎么了。难道是尊在入侵神经、强制解除记忆操纵时,改写了诺维姆的主程式吗?自己真的成为尊的所有物了?这些漫天卷起的疑惑,被尊的甜蜜言语一口气解答。



“尽管我什么也没做,不过诺维姆已经属于我了。”



诺维姆以湿润的眼眸抬头仰望尊,确认自身意识内的基本设定。



主程式——创造并支配自己的主人名字还是《碧翠斯》。不过,对尊的杀意、敌意,或是叛意都已不再兴风作浪。



诺维姆全身因一股莫名其妙的恶寒而毛骨悚然起来。



她就快要明白了。理由即将水落石出,答案已近在咫尺。先前静佳及碧翠斯都曾提过《一切的解答》如此字眼。那是操纵万魔抄本的关键,也是成为尊妻子必要的事物。



那两个其实指的是同一个东西。



不行,自己不能明白这种事,千万不能把那个解答挖出来。



但碧翠斯就是为了这个解答,才把诺维姆送到这的。



“……放开。”



诺维姆试图大叫,但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喃喃细语。



“怎么了?”



尊将脸凑过去。



“放开诺维姆!”



她将尊撞开,从床上摔了下去。诺维姆奔向阳光洒入的窗口。她意识中清楚发出了致命的声响。那是埋藏在所有还肉机关自动型兵器里的最终功能——也就是伴随着失去控制,将会点燃自爆装置。



诺维姆打开所有推进器,冲破窗户飞了出去。回过头,寝室有一半已经因冲击力而粉碎,玻璃破片在半空闪闪发光。宅邸的影子在瞬间就缩小为一颗白色沙子,被急速远去的全岛景色所吞没。



然而,有个小小的身影,却几乎以同速追向正用亚音速撕裂薄薄大气上升的诺维姆。



那是尊。风压吹散他身上的绷带,上半身的伤口裂开并喷出血雾。诺维姆的意识激昂起心来,她反转身子大叫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来,诺维姆已经——”



在理应听不见声音的强风中,尊的回答却微微传入她耳里。



“——……你!”



那一切的解答试图刺入诺维姆的意识。推进器的机能瞬间停摆了一下,在这减速的刹那,诺维姆已经被尊温暖的怀抱捕捉到了。



终于抓住了——



尊低声细语的同时,诺维姆也爆炸了。







有声音沉淀在吸血鬼们的记忆深处。



其中之一,是自己的声音。也就是加略人犹大的质疑声。



——老师,你为何非得要在十字架上被钉死不可?



那个人这么回答。



——因为我太疼爱你们了。



犹大不明白这个答案的意义。当时两人离开了其他陷入熟睡的弟子,并肩坐在砂岩的高台上。眼底下是宽阔的※加利利海,月儿的倒影漂浮在水面上。这是一个无风的夜晚,那个人的说话声仿佛能沁入人的肌肤。(译注:以色列最大的淡水湖。)



——老师说神的王国很快就会降临了吧。



——所以才会要我们好好活下去。



那个人点点头。



——没错。



——还说,既然迟早都会降临,所以更要好好活着。



——可是大家都不愿听我的话。



没那回事。犹大摇摇头。自己不就像这样死忠地追随吗?



——不过,我的想法变了。



那个人淡淡地笑着说。



——你们实在太可爱了。



——我想保护你们、拯救你们。



那个人仰望满是星斗的夜空。



——我不明白,为何这样老师就非死不可呢?



犹大不耐地继续问道。



——你不必明白没关系。



——无论如何,我的言语都会被扭曲并封闭在书本里,被人添加上密密麻麻的注释并广为流传。那是由于彼得他们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我。



——犹大,你不必理解也没关系。



——不过,我的言语会隐藏在你的血液里。此外我还要诅咒你的血脉。



——你的子孙在两千年间都会将记忆保留在血脉中。



——你的子孙只会诞生出女孩。一旦生下男孩,血就会扩散、稀释开来,而我的言语也会再度被宣扬出去。



——你们安居之地并不是这里,毕竟这个锡安之地太危险了。有许多人将在这里狩猎我的言语,你的子孙必须到外地流浪才行。



——你的子孙最终将到一个遥远的国度苟且偷生。



——接着等时机到了,就会在该地生下男孩。



——那孩子既是我,也是你。他能将你身上的诅咒解除,也能让我的言语重新复活。



犹大的指甲插入了脚底下的沙子。两千年。为什么自己的子孙得忍受这么漫长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逐渐聚集在岛边的救世军舰队,全都捕捉到刚才上空的爆炸。龙骑兵们所搭乘的战斗直升机因爆炸震波而坠毁,不过没有任何一个僧兵有空理会他们。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半空中的爆炸点,有什么东西缓缓降了下来。



那玩意儿被足以压倒阳光的耀眼光辉所包裹,起初看起来就像一块白色的火团。随着高度逐渐降低,终于可以看出那是廿四对纯白羽翼,翅膀边拍打边描绘出动人的轨迹。所有舰艇上的摄影机都掌握到这个镜头。



在羽翼的中心,跳动中的心脏首先出现了。血管向四面八方长出分岔,层层环绕,接着则是令人不快的泡沫自血管网络间诞生,再来才是骨骼开始凝聚起来。粉红色的光亮肌肉组织,在瞬间就将骨骼包覆住,再外层则是保护体组织的光滑肌肤。这种复活过程,在光之翼舞落的顷刻间便全部完成了。最后脚尖碰触着海面伫立的,是一位黑发上混杂着两绺白光的裸体少年,他的石榴色眸子燃烧着强烈意志,背部廿四对羽翼此时更为激烈地拍打、冒出火光。



少年的额上有被荆棘缠绕过的细微伤痕,侧腹部也有被长枪刺过的裂伤,两手两脚背遭钉子贯穿的痕迹,更是发出了青色的光芒。



船上目睹这幅光景的僧兵,一个接着一个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