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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第二章“劳动节/能填补寂寞之物在何方”"A collar that mathes her well."



他是有着一头像女人的长发,身材高瘦的男子。端正的五官露出亲切自然的微笑——听过他的名字以后,才发现他跟春亮抱持的模糊印象有着全然不同的风貌。说起来,就连那个看似他部下的少女都是穿白色医师袍,但这男人却没有穿,而是穿了很像大衣的“黑色医师袍一长裤则像摇滚歌手穿的靠皮带系在双脚上的款式。也就是说,是配合黑色医师袍,想呈现出音乐人气质的服装。唯独一点,就是他挂在脖子上的小笔记本,跟他呈现的气质并不搭。



“说我最差劲最糟糕,未免太过分了吧?锥霞……我很伤心耶,亏我们以前感情那么好。你看,还留有这些纪录喔。哎呀,初次见面的你们也要看吗?看过以后,你们就能证明我说的话都属实呢。”



接着,男子——拍明从黑色医师袍的口袋拿出一本大相簿并开始翻阅。没错,是从口袋拿出来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那种尺寸的相簿都不可能收进口袋里。



但总之先不管那些细微疑问。摆出手刀架势备战的此叶与握着魔术方块的菲雅,像要保护锥霞般往前站。尽管这男人看来很亲切,但他是研究受诅咒道具的组织的高层——是让锥霞穿上那身紧身皮衣的男人。从锥霞的态度就能证明,对方不是她愿意心平气和说话的人。



冰冷又面无表情的少女,像是配合菲雅她们的动作似的——叫做恩·尹柔依的女孩也走近拍明,应该是负责护卫他的安全吧。



“不看吗?那真可惜,我觉得锥霞在充气泳池玩要的模样很难得一见耶。”



拍明耸耸肩之后,又把相簿塞回口袋。



“这男人真让人焦躁,我不喜欢他。”



“这么说可能对上野同学过意不去,但我也有同感。”



“……班长,你没事吧?”



春亮忽然发现,锥霞的样子不太对劲。她全身抖个不停,抱着肩膀似地蜷缩身体。但是,她仍然坚强地抬起头说:



“这个——这个颈圈,究竟是什么意思!拍明!”



“你问我什么意思?当然是惩罚啰,你就暂时先戴着吧。对于怕寂寞的你来说,应该已经受不了吧?你有必要稍微了解一下,自己其实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坚强。”



不晓得是习惯,还是与生俱来的个性,他一派轻松地劈哩啪啦说个不停。



“你说这是…惩罚……?锥霞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奇怪了~那应该是你也清楚不过的事情吧,箱型的恐祸?她犯了两个大错。一个是,锥霞害我的部下……害伙伴受伤了。可怜的他至今还在住院……虽说凶器是行驶中的汽车,但坐在行驶中的汽车副驾驶座的妹妹也是凶器呢。然后第二个是——哦~不好意思,我可以稍微补充一下营养吗?”



语毕,拍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黄色小纸盒。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卡洛里美得”(注·低卡洛里的营养饼干)。他一面把那个饼干塞进嘴巴咀嚼,一面说:



“嗯,这饼干永远那么好吃。我最喜欢这个综合水果口味的,不仅吃起来真的像在吃综合水果,更棒的是它不会对健康造成负担。而且,这一盒只有400卡洛里。里面总共有四条饼干,也就是说一条只有100卡洛里。不觉得这划分得很棒吗?我个人又很爱好记的数字,真是太美了。”



“没问你的事情却劈哩啪啦讲不停……闹够了没啊!”



“对了,要说第二个理由对吧?第二个一言以蔽之——就是‘比布利欧家族会’。”



春亮他们屏息。因为那是这一个月以来,跟自己在许多方面有关联的组织名称。



“锥霞,听说你曾对艾莉丝.比布利欧·巴斯库利赫说过吧?‘箱型的恐祸已经跟研究室长国合作,要是敢随便对这些人出手,就是与整个研究室长国对立’——你以自己的身分来增加说服力,说了这种话。但是你应该不知道,后来因此发生了什么事吧?”



锥霞微微皱眉,满腔不悦地反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明明是你策画的事情,难道没考虑过那样会发生什么后果吗?伤脑筋,这可是研究员之耻呢。千万不能瞧不起事前模拟这个动作——总之,我简单说好了。就算你那么说,比布利欧还是对箱型的恐祸出手了。他们是基于相信你那个有研究室长国当后盾的谎言才出手的,这样你懂那个意思吗?”



“你说…什么?我…并不知道……”



锥霞眼神狐疑地往春亮他们那边看。



“对…对不起,运动会的时候出了点状况。当时班长为了许多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加上事出突然,才没有抓准说那句话的时机。”



“因为那是大概一天的时间就结束的事情。锥霞,我可没有瞧不起你的想法喔,有什么牢骚就往乳牛女身上发泄吧。”



“咦……不是啦,那个……对不起。只不过事情自然而然就往那样发展,结果菲雅就平安无事了。”



“不过楯冈蓝子死了呢。”



拍明以轻松的口吻说道。当那句话传进耳里的瞬间,春亮心中一股怒气往上爆发,直达脑门。菲雅也一样。



“住口!那家伙——那家伙…才没有死呢!而且,你怎么知道!你这个…你这个…可恶的偷窥狂!”



“哎呀呀,话题好像偏离了呢,快拉回来吧。结果,比布利欧家族会已经做好跟我们开战的心理准备了。所以才打算利用楯冈蓝子的蛊毒,一口气增强战力。不,我先把事情的顺序调整一下。说到他们为什么非得增强战力不可,答案很简单——他们家族会打算先下手为强,当主母一做好开战的心理准备,就以自爆恐怖攻击对付了我们。”



自爆恐怖攻击——这是只有在新闻里才看得到的字眼,不会吧?真的会发生那种事情吗?就在这个日本?



但脑子里某处,却又升起“或许真的会发生”的想法。



因为春亮他们非常了解那个组织有多疯狂。了解他们只为了戏剧性地表达家族会的地位,组织成员早就抱持必死之心的丑陋一面。了解他们仅仅为了制造蛊毒,便不惜打算杀害学校的人的丑陋一面。



“尽管是毫无力量的成员,若是利用自爆恐怖攻击,也能对我们造成确实的损害呢。能够战斗的家族会成员之中,有的会暂时闹一会儿再自我引爆,但也有不少人闹得太过火,结果在引爆之前就被制伏了呢……嗯?”



就在那个时候,拍明的口袋传出了电子音效。是手机的来电铃声。



“喂,你这家伙还有时间接手机啊!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



“马上就说完喔,不好意思……嗯,是我。什么?”



“嗯,我知道了啦。”拍明随便回应对方,最后只花几十秒的时间就结束通话。他看着在旁边直盯着自己的恩·尹柔依,表情无奈地说:



“这就叫‘说曹操,曹操到’吧?是第十七分室长打来的。他说先前逮捕的奥拉翠耶拉柏多尔姆那格失踪了。这报告也未免太迟了吧,真是的。”



“吾之感想,因为懒散的失态行为而讶异。”



“一点也没错,她是怎么逃走的呢……反正现在跟我们的目的毫无关系,就先忘了吧。那么——我说锥霞,你不要发抖,仔细听我说好吗?”



“我…我哪有…发抖啊?”



这句话是骗人的,因为锥霞仍然抱着自己的肩膀。不过是被套上颈圈,身上也没有受任何伤,但她却是这种反应,这绝对有问题。



“你真倔强。结果,因为你撒的谎,害我们研究室长国受到极严重的损害。因此我才要惩罚你。而且也基于那个原因——我不得不这么说。也就是说……”



这个时候,他亲切的笑容消失了。



他恨恨地吐出这句话。



“——不要得意过头,锥霞。”



锥霞的肩膀抖了一下,仿佛受惊的孩子。



“没错,你太过得意忘形了。过去我一直忍受你任性的行为,但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来把你带回去。”



尽管那句话令人震惊,但春亮他们仍然在等待。



等待尽管不断颤抖,但设法挤出声音的锥霞回答。



“……要。”



“嗯?”



“……我不…要……!”



她明确地拒绝。听到那个回答的瞬间,春亮他们也决定好该怎么做了。



春亮摆出架势,此叶用手刀劈开空气,菲雅紧紧握着魔术方块。然后锥霞,则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再次讲那三个字。她一面挺直原本蜷缩的背部,一面说:



“——我不要!谁要回去你那儿啊!蠢毙了!”



“我就知道你会那么说。不过就是因为那样,我才会这么做呢。”



拍明“啪啪”地拍打自己的脖子。察觉到他的意图,恍然大悟的锥霞也把手伸向脖子——伸向套在脖子上的那条颈圈。



“你为什么想留在这里呢,锥霞?这所学校待起来真有那么舒适吗?我心想,既然你把这里当作依靠,那么是不是应该让那个依靠本身失去价值呢?”



“你在讲什么啊?锥霞的颈圈究竟有什么意义,快回答我!”



菲雅让魔术方块变化成螺旋钻并出言恐吓。但是移动的只有往前踏出半步的恩·尹柔依而已。拍明仍然一派轻松地说:



“那么,该从哪里开始说明呢……那条颈圈,是我利用某个受诅咒的胸针改造而成的。它除了能拿来惩罚用,也同时在我的目的担任了不可或缺的角色。既然要一个个提示那条颈圈的相关情报——那么第一,戴上那条颈圈的人会有强烈的寂寥感。第二,那条颈圈只能靠专用钥匙来解开。”



寂寥感,也就是…寂寞吗?锥霞的态度之所以跟先前不一样,恐怕就是那个原因吧。看来无关性命安危这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菲雅倒是非常不以为然地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哼,还附带钥匙啊?真是辛苦你了呢。但是那种破颈圈,只要靠我的螺旋钻或是乳牛女的刀刃就能轻轻松松地……”



“——第三,要是企图勉强拆解或破坏那个颈圈,就会引爆装置在里面的小型炸弹。威力应该能完美地把她脑袋轰掉吧?其实,那条颈圈的体积几乎都是炸药喔。”



“什么……!”



锥霞迅速往后退。



“快离开,夜知。不要靠近我……!”



“喂喂喂,我对它的安全性可是充满信心喔,请相信我好吗?只要你不企图勉强拆下它就不会爆炸,我可以跟你打赌。”



“真是蠢毙了,而且一点意义也没有。不然我到空无一人的地方硬把它拆下来,反正只是脑袋轰掉而已,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班…班长?”



尽管不会死,但那个问题还是很大吧?



不过从锥霞的眼神可以知道她是认真的,若被逼到无计可施的时候,她就会那么做。无论任何人怎么阻止,她都会那么做。她的眼神充满着那种决心。拍明回头看意志坚决的锥霞,似乎很讶异般地不断抖动着黑色医师袍。



“没错,我想你很可能会那么做。所以接下来才是主题,我是说游戏的主题。”



“游戏……?”



锥霞不解地皱眉头。



“没错,是游戏。有没有觉得这个很眼熟?”



然后拍明从黑色医师袍拿出一样东西。就体积来说当然还是无法理解,但不管那个了。问题是,那个东西很眼熟。



是一个大约两手可抱住的布偶,而且是设计成Q版的长发少年。它穿着黑衣,仔细一看,那布偶的胸前还挂着类似笔记本的东西——



“那是……我…看过!刚才的确…在白穗那里……”



“这个拍明布偶很可爱吧?是我请恩·尹柔依偷偷放在这所学校的,而且都放在只要稍微注意就会看到的地方。连同这个一共有五十个,因为这数字很好记……那么,其中一个就是标的布偶。只要像这样把头扭下——嗯,虽说是布偶,但感觉也是不太好,不过算了。总之那些布偶之中,夹杂了藏有解开锥霞颈圈的钥匙,以及类似装置在颈圈里的炸弹。”



“你——你说什么?”



“当然,我也有仔细斟酌过安全性喔。只要不直接对它点火,无论是带着它到处走或丢来丢去都不会爆炸的。它引爆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锥霞的颈圈爆炸的时候。这个设计是若她企图硬把颈圈拆下,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布偶也跟着爆炸。然后另一个条件是时间限制。我有设定时间……就是今天五点,刚好在文化祭结束时呢。当必须整理环境的无辜学生走来,发现有这种东西丢着没人理会,心想‘伤脑筋耶~’而把标的布偶拿起来的话——”



拍明一面用戏谑的语气发出“轰隆隆哗啦啦”的声音,一面把那个布偶往后丢。



光是想像那个景象,春亮便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而且还立刻把那股情绪转变成愤怒——别开玩笑了!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心里那么想。别开玩笑了!



不过女性们比春亮更习惯表现心中的愤怒,她们全都脸色大变。



“真…真是蠢毙了!”



“你这家伙——竟敢做这种事情!”



“这跟你把无辜的学生当人质没什么两样嘛!快停止这种事情!”



“我讲过很多遍了,这只是游戏喔。我也不是魔鬼,也希望尽可能避免让无辜的孩子们丧命。所以我并不会阻挠你们找寻标的布偶……对了,但是利用校内广播之类的手段企图让学生避难的话,那可是犯规喔。等于是把我特地准备的游戏盘整个打翻,而我当下也会在某个地方引发爆炸当作惩罚。”



拍明若无其事地说道,还对锥霞送了一个笨拙的秋波。



“其实也有确实的安全措施。若想安然无恙地结束这件事情,锥霞,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就是打我的手机——若你早把我的手机号码删除,透过其他研究员也没关系,也就是在设定的时间以前跟我联络。要是引发爆炸导致学生受伤,想必你就无法继续待在这里吧?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让你当作依靠的舒适地方变得毫无价值。”



“蠢毙了……天哪,真是蠢毙了!你既然要我玩那么恶劣的游戏,为什么不用蛮力把我带走!把我杀了,再趁我复活的那段期间将我带走,那不是比较简单吗?”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做出杀死可爱的妹妹这种事呢?”



此时锥霞气得紧咬牙根,甚至发出了声音。而拍明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说: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有多体贴。像这个游戏——就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待在这里的话,只要你展现出必死的决心,就不会被带回去的策略。这对我来说,算是基于兄长与室长的立场所勉强选择的折衷方案喔。”



可能是受不了拍明这么差劲的行为吧,刹那间,菲雅突然往前逼近拍明。拿着螺旋钻往前冲——但是,阻止她的竟是从下方往上窜的一道闪光,同时还传出尖锐的金属声。



小麦色肌肤的少女,身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又多加了两个装饰。



是手铐与小刀。



那是手铐没错,就铐在她身前的小麦色双手上。小刀也的确是普通的小刀,只是不在她手上,而是用右脚夹住。虽然戴着手铐却用脚夹着小刀,在场所有人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更重要的是,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戴手铐。



赤裸的右脚指间夹着小刀的她灵巧地站着。尽管这个模样很奇怪,但看得出来她并不是装模作样或基于什么怪癖才那么做——因为她用脚挥舞那把小刀比用手还敏捷,结果就是菲雅的螺旋钻被弹开了。顺便一提,她左脚也是打赤脚,那一脚的大姆指上缠了看起来像是细丝线的东西,还是不懂那代表什么意思。



“什…么……可恶,你这个怪女人……!”



“她的确是很怪,但似乎也是大意不得的对手,光看就知道……可见她对这方面的武术还特别钻研有素呢。”



菲雅重新举起拷问道具,此叶也绷紧全身神经。看到她们的反应,恩.尹柔依的眼睛轻轻眯成一条线。她一边缓缓拉开双腿,让裙子接缝大开叉,并慢慢举起小麦色的大腿,保持着屈膝的姿势——真不晓得她怎么会有这么棒的平衡感,整个身体晃都没晃一下。



感到有趣的拍明一面看对峙的菲雅她们,一面抖动肩膀笑道:



“这个嘛~我之所以不用武力对待你的理由还有一个,因为你有一群像这样值得依赖的伙伴。我个人是觉得不管这孩子多厉害,也是‘猛虎难敌猴群’呢……加上我也不太习惯战斗这种事情。对了对了,你们是初次见面吧?原则上先跟人家打个招呼吧。”



少女微微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并晃着那头灰色头发说:



“吾名叫做恩·尹柔依。在吾部落的意思是云与知。”



“她是非洲人喔,请不要在意她那怪怪的日文……对了,即便说不要在意,但你们应该对其他事情感到在意吧?那副手铐似乎只是他们部落的习俗喔。”



“双手乃神圣大灵赋予的神圣,因此严禁被敌人的血玷污。”



“这个嘛~也就是说,部落规定不准直接用手攻击敌人喔。那可是牵涉到被部落永久放逐或必须自我了断的禁忌。这孩子很有趣吧?”



“我才不管什么有趣不有趣呢……!快说,炸弹跟钥匙在哪里!”



“哈哈哈!要是说出来,那游戏不就没意义了?那么恩尹柔依,准备离开吧。我要回室长室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收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是很莫名其妙。才想说拍明往她胸口——往她医师袍口袋那边凝视,结果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剩下少女一个人留在原地。



“这到底是怎么——可恶,话还没说完呢!反正问你也一样,炸弹跟钥匙在哪里!要是不说的话,就算用武力也要逼你说出来!”



逼近的菲雅再次以螺旋钻突刺,刹那间恩·尹柔依压低身体,用戴着手铐的双手在顶楼倒立侧翻——途中还举高右脚,用她脚指头夹住的小刀轻轻弹开菲雅的螺旋钻。她手脚的用法完全颠倒,而且一着地就用左脚使出踢击。虽然只是掠过菲雅的裙子,但她持着小刀的右脚却趁这个时间差在异常的轨道举得高高的,逼得菲雅连忙往后退。



紧接着轮到此叶以手刀砍过来。起身的少女以不自然的动作单脚站立,离谱地举高抓着小刀的右脚,然后以优美的动作挡下那个攻势。只见小麦色的脚以无法预测的角度移动、回旋、上升又下降。



“可恶~这是什么招术啊?既然这么难对付……!”



“喝啊————!”



菲雅从旁边投掷拷问车轮。恩·尹柔依再次压低身体,双手像双脚那样地跳跃——她跳向围篱,以倒立姿势抓住围篱最上面的部分,冰冷的视线往菲雅这边看。接着少女弯曲着左脚,仿佛牵制夹着小刀的右脚而挺起的身体,直接往背后的虚空慢慢倒下——



“——那么抱歉,请恕我告辞了。”



“喂,给我站住!”



少女没有理会菲雅的话,迳自在校舍下方消失。她的体术很厉害,应该有办法让自己平安着地吧?众人连忙冲上前,从围篱缝隙往下看,但那儿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校舍后方。



“让她跑了吗?可恶……”



“我实在很想追上去——但眼前有优先处理的事情。”



“虽然意见跟乳牛女一样让我很不愉快,但一点也没错。锥霞,你觉得呢?”



“……班长?”



“唔…嗯?啊…嗯,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杵在原地且眼神空洞的锥霞,吓一跳地回头问道。



“你振作一点吧。我是说,关于那家伙的游戏,你有什么想法?”



“……他应该不是骗人的吧?那家伙就是那种爱存心恶作剧的男人,既然他说钥匙跟炸弹藏在五十个布偶里面,那恐怕是真的。”



“真的假的……”



“无论是这条颈圈或是布偶的炸弹,我猜应该都不是假的。令人不悦的是,她的功夫的确不是盖的。或许正如那家伙所说的,不会那么简单就爆炸……应该吧。”



“问题是,还有限制时间耶!而且,我不是怀疑你的说法,但总是有个万一吧?所以还是无法完全安心喔。要是真的爆炸,那就是真的…真的——没得挽救了。”



“那是当然,因此要尽快找出……这么做可能对那位女同学过意不去,但现在已经不是找布偶装小偷的时候了。”



“是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之,让变态遭天谴这件事只好暂时往后挪了。”



话说回来,一行人本来就是为了解决那件事而行动。但眼前这个问题有时间上的限制,而且对象还是炸弹——危险程度明显大不同,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优先顺序。



“现在刚好是正午,大概还剩五个小时。我们要在这五个小时内找到标的布偶。”



所有人对边看手机边说话的锥霞点头回应。刚才拍明丢出去的布偶,原则上也一并回收。而且正所谓“当局者迷”,因此他们还在顶楼仔细搜索过才准备回去校舍。



“好,这里似乎没有了。那我们走吧!”



就在准备跟着菲雅往前走的时候,春亮突然觉得有人拉住自己的身体。



原因是锥霞。她微微低着头并停下脚步,还轻轻抓住自己的制服。



“班长,你怎么了?”



被春亮这么一间,锥霞像是初次发现到自己的举动而突然松手,她慌张地把手举到自己的面前挥舞。



“……啊!没…没什么,那个,你不要误会,我什么事也没有。”



“真的没事就好……”



于是春亮准备往前走,但是衣摆又被用力拉住。当他回头看,锥霞又慌张地放开。这次她仿佛动怒般抿紧双唇,然后快步走到春亮前面——只不过当她从旁边通过的时候,春亮看到她的脸不知为何红通通的。



春亮心里也有数。他一面回想拍明说过的话一面叹气。



唉,真的是问题一大堆呢。



不久前这还是一场很普通的文化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再次响起菲雅不久前说过的话。文化祭这种活动因为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谁在做什么事情,实在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反正就是混沌紧接着混沌,而那就叫做文化祭!



“……你说得没错,菲雅。”



春亮只是在嘴巴喃喃说道,然后又叹了好长一口气。



若以事态的混乱程度评价,那没有比现在的状态更有文化祭的样子吧?当然——就算再怎么有文化祭的样子,也希望全力避免像这样有敌人跟炸弹跑来乱的混沌状况发生。



春亮一行人边打电话请渐音做多方面的协助,边从顶楼下来到四楼。不过就在那短短的时间,有个问题明确恶化了。



“唔……呼…啊…呼~……”



“你…你怎么了,锥霞?”



“你觉得哪里痛吗……既然这样就不要太勉强自己啊,上野同学!”



“不…不是,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啊啊,可恶……”



“喔喔~为什么瞪着我看,班长……?”



锥霞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呼吸非常急促,蜷缩的身体像小猫那样抖个不停。说到她的异状,就让人想到运动会前的事情。但是她看起来像发高烧的眼神,又跟那时候的不太一样。然后还不断轮番露出快哭出来的不稳定眼神,以及突然惊觉前者状况露出的刚毅眼神。但是,前者占的次数比较多。还有发出“唔唔…唔唔唔…”呻吟声的次数也愈来愈多。



这四楼的走廊似乎没有什么受欢迎的店铺,因此在这里逛的学生并不多,但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所以就这样停下脚步的话,只会引人注目而已。



“班长,我们先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吧。你这样的话,根本就没办法找布偶啊。来,既然你没办法走路,那就搭着我的肩膀走吧。”



正当春亮走近锥霞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抓住制服的衣领。



“啊…啊啊……可恶,我已经撑不住了!啊啊~真是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给…给我过来!”



“班长,你不要拉啦……倒是那边不太好吧?喂,等一下啊——!”



春亮马上被拉进附近“不引人注目的场所”里。自己的确说过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但这太出人意外了,他原先没料想到会变成这样。



因为,那里是女厕。



“喔哇——!你在做什么啊,无耻小鬼!终于想发挥无耻的本领吗?诅咒你喔!”



“请保持理性啊——!春亮你应该不是那种人啊!”



“你们误会了,这不是我的意思!班长、班长你别这样啦!”



但是锥霞根本就没听进去。春亮就被她这么一路硬拖,踏进了男生绝不能进去的场所。幸亏里面没人,每一间的厕所门都是开着的。幸好……不对,只要在这里面就一点也不好。就在春亮感到一片混乱的时候——锥霞进而冲撞春亮的身体,把他推进其中一间厕所。



“等一下,锥霞!你振作点啊!”



“请…请不要失去理智啊,上野同学!”



为了阻止锥霞的行为,菲雅跟此叶也进去那间厕所。但这时候却发生更糟糕的状况。外头传来“啊哈哈——真的假的?啊,可以稍微陪我去厕所吗?我想补一下唇蜜。”“可以啊。”的女学生声音和脚步声。



“唔……”



眼前没有其他办法了,好不容易才成功用脚把厕所门关上。此叶则背着手把门锁上——没错,得待在这里面让眼前的危机过去。



更幸运的是,女学生们在镜子前面停下脚步,并没有打算进厕所里面。



春亮差点松口气,但他改变主意了。眼前还不到可以放心的状况,因为狭窄的厕所里满满挤了四个人。



“班长、班长你别这样啦……!”



“嗯…呼…唔……”



锥霞仍紧抓住春亮的身体。她反覆夹杂呻吟的深呼吸,像是拚命想控制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那个模样,简直像是——迷路的小孩紧抓住好不容易找到的爸爸妈妈。



看着她脖子上那个发亮的物体,春亮想起拍明说过的话。



戴上那条颈圈者,就会被强烈的寂寥感袭击。



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吧?所以在这之前一直不对劲吧?而且有股香味从锥霞的头发……不对,不准想这个!不行!



春亮突然恢复理智,重新搞清楚现状,不过也冒出一身冷汗。加上被锥霞紧抓住的关系,挤在狭窄厕所里的两人,身体不得不紧贴在一块。不断抽动脸颊肌肉看着锥霞与春亮的此叶,触感柔软、温暖又硕大。菲雅则是露出如同恶鬼的可怕表情,不发一语地用力拉他的头发,好痛。她一脚跨在马桶盖上把身体往上撑,也就是她的大腿一直用力挤过来——



锥霞的身体不断紧贴过来,此叶的胸部好软好软,菲雅的大腿一直挤过来。所有人全推挤在一块,贴呀贴,挤呀挤,推呀推……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到…到底该如何是好……?)



这是什么窘境,或者是绝境?明明眼前有堆积如山的问题,而且现在明明得尽快开始寻找布偶……就在这个时候,春亮发现到一件事。



后脑勺碰到的触感让他回头看,结果在马桶水槽上方,摆了那个布偶。刹那间他想不透那是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加上在顶楼回收的说明用布偶仍好好拿在手上。因此那个布偶的的确确是原本就摆在这里的——



“……”



于是在很难大为欣喜的情况下,找到了第二个布偶。虽然没有经过调查,无法确认是否为标的布偶,但毕竟是他们第一个实际找到的对方摆放的布偶。但照理说这时候不是都会为了确认团队精神,稍微喊一下“好极了,有进展喔!”或者“各位,就照这个步调继续加油吧!”等等这一类的精神喊话吗?可是——



他觉得菲雅应该会边说“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要是再不停止这种无耻行为,过没多久就换这个大活跃了!”边把魔术方块往自己脸上推挤。



——可是,我方的团队精神都快濒临四分五裂了,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好热。



对于密不透风的布偶装——这已经是第几十次了——久留里一面叹气一面走在热闹的文化祭里。她不觉得自己特别引人注目,四周也混乱到很容易接受她这身装扮。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边走边叫卖盒装炒面的人;戴着“摄影社·记录人员”臂章的摄影师;穿着猫咪布偶装发传单的伙伴;不知为何在肩膀扛着铲子,穿着运动服的女老师;穿着便服努力不懈找女学生搭讪的年轻人——让看起来像小学生的女儿坐在肩膀上,开心逛文化祭摊位的亲子。亲子├—



刹那间,她开始幻想父亲与姊姊的脸,是在眼前下坠的脸,还在遥远的下方传来了“咕嚓”的声音。



然后幻想母亲的脸,是一张颠倒的脸。母亲一面歌颂人生结束的下降动作,一面紧抓住悬崖中间的部分,并往自己这边咂嘴的脸——然后,只有自己觉得愉快的…声音。



啪嚓!



久留里挥开那不存在的声音继续往前走,走在高中这个不曾体验的空间里。



人数很多,但还不到肩碰肩的程度。有东张西望谈笑风生的女学生们,和可能是视野不住而脚步蹒跚的人型布偶,就算他们出现什么无法预期的动作,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会接触到。对于比全世界任何人都持续注意一公厘这个距离的她来说——与他们间隔几百公厘的空隙,实在太宽了。



当然,对于紧跟在旁边走的连帽T恤女也一样。双方大约保持在740公厘的距离,不用说,这当然是最符合自己愿望的事情。因为双方没必要互相接触,也不想互相接触——无论在物理性的距离,或非物理性的距离。



没错,虽说基于必要而一起行动,但尽可能还是不想接近这个身为家族会成员的女人。自己不想凝视那个存在。光在意旁边这女人的存在,就有某种不愉快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类似羞耻,类似痛苦,类似厌恶,类似恐惧——是连自己都无法解释清楚且混混沌沌的不悦感。



因此,没事就不要跟她说话。但是对方若主动跟自己说话,又不能不理会。



“结果,我们都没找到要找的目标呢……”



“哪可能那么快就找到?刚刚我能一次找到,只是偶然罢了。”



“人真的太多了,实在好麻烦。”



面具下的久留里,嘴角扬起笑意。若那么急着找到目标,何不对眼前这群学生来个见一个杀一个?一旦事情闹大,寻找的目标很可能就会赶来喔——她脑子里浮现出那些半开玩笑的话,当然,她没有真的说出口。



因为如果说出口,她很可能真的照做。



久留里非常了解。



她知道这个女人,以及家族会这个组织有着什么样的性质。



“转换一下话题,你也有祸具吗?”



久留里回答“没有”。那把弯曲的刀,早已经不在自己手上。她觉得光那么回答可能还不够,所以再加上听了就想吐的谎言补强。



“所以只能够做类似帮手的工作,而且还畏畏缩缩的。”



“不用那么在意,应该说,我想主母也不会在意。我也觉得好像有人并没有祸具。”



“……你的是那个吧?叫‘水葬奇谭’是吗?”



久留里刻意改变话题,女子轻轻摇动扛在肩上的那个玩意儿。



“没错没错,它是我的救命恩人。”



家族会或多或少是那种人聚集的组织。是一群因为受诅咒道具而得救——然后,偏离正轨的家伙。是无可救药地依赖祸具,把那份依赖化成“爱”这个字眼深深烙在脑里的人们。



所以她才会觉得,这群女人真的得救了吗?真的没有失去什么事物吗?



久留里咽着口水,但尽可能以不着痕迹的方式询问。



“我说你……没有什么遗忘的事情吗?”



“嗯?啊,对了,我差点忘了。”



久留里吓一跳,但是对方的回答却跟自己所想的答案完全不同。



“你等我一下喔,我得做个补给呢。”



女子走向位于走廊中段的水龙头并且开始转动,然后她做的——是满足那个诅咒的行为。隔着面具的久留里,则是皱眉看着她的行为。



啊啊,真奇怪。



祸具、祸具、祸具。原则上除了祸具,其他都没什么好在意。那就是这个女人的思考模式,亦是家族会的思考方式。



倘若她像自己一样遗忘了某事——被迫遗忘了某事,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取回了记忆才是。然而她却毫无意识到这点。这样一来,答案就只有一个。



这个女的,根本已经疯了。



被受诅咒道具,跟家族爱这个主旨搞疯了——



看到那个女人,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



而自己过去疯狂的事实,也再度烙印在内心深处。



久留里非常明白——所以,才会这样。



所以才会不喜欢跟这个女的在一起。也是无论怎么说服自己“这都是为了完成目的必须做的事情”,都无法消除的厌恶感。



“抱歉让你久等了——那我们走吧。”



从水龙头那边回来的女子再次往前走,久留里边走边重新思考。



对于过去的自己,以及将过去的自己呈现出来的这女的,久留里再次心想。



真恶心。



能从厕所脱困纵然是好事,但状况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好转。锥霞仍然握着春亮摆在身后的手,于是在上面盖了毛巾当作最后手段。菲雅与此叶为了挡住那条毛巾不被周遭的人们看见,更是从左右两侧夹着春亮的身体行走。



“对……对不起,夜知。这样真的很抱歉。”



“啊——这个嘛~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这不是班长的错,都要怪那条颈圈啦!”



“尽管如此,该怎么说呢?这个样子……实在太丢脸了……”



满脸通红的锥霞低着头念念有词。根据所听到的内容,可以得知锥霞现在也受到强烈的寂寥感侵袭。那种咒缚会让她脚软,身体感到不得不抱住肩膀的凉意,让她产生仿佛身体会被孤独的痛苦撕裂的错觉。但不知为何若是被他人触碰,尤其是春亮,那些症状就会缓和。



“恐怕因为寂寥感是基于自己与他人的背离所产生的。所以,就要靠触摸能够实际感觉到是他人的异性,应该是这样吧……并…并不是因为你比较特别,根本就不是。因此……啊啊~总之很抱歉,怎么会演变成这么蠢的状况……”



“锥霞没必要道歉喔,那都是受诅咒道具害的,是逼不得已的事情。不过真是苦了你耶,必须黏着这个无耻小鬼黏得紧紧的!你一定很痛苦吧!”



“喔呜!好痛好痛!干嘛打我啦!”



一副毛毛躁躁沉不住气的菲雅,用手中的布偶啪啪地捶打春亮。当然后来立刻做了检查,确认里面既没有钥匙也没有炸弹。



另一方面,此叶不时偷瞄掩饰两人手牵手的毛巾。



“唔——没办法,没错,这是没办法的事。没必要觉得不甘心或羡慕,我若回复本性,我们也常常合法互相触碰呢。啊啊~但是以这个模样手牵手,却别有一番乐趣呢……倒不如让我戴上那个颈圈……!”



而且嘴巴还不断碎碎念。虽然不太明白,但幸好她不像菲雅会付诸武力行动。



“总…总之,请不要替我担心。反正这也不会危及性命,而且现在也不是关注这种事情的状况。夜知,你跟北朵小姐联络过了吗?”



“刚刚联络过了。她说会派人确认校门那边的状况,也愿意帮我们的忙。当然,校门检查还包括了找拍明跟恩·尹柔依……虽然我觉得他们不会出现,不过也麻烦她一并确认是否有人把布偶带出学校。”



可能终于厌倦殴打春亮吧,菲雅点点头,银发跟着甩动,说道:



“不过那些家伙应该不会乖乖从校门离开。但是总比不注意的好呢。”



“然后,找到的布偶原则上都集中在理事长室。数量也计算清楚比较好。她还说这样应该也能设法解决炸弹的问题……只不过那需要相当的技巧。”



“还有,像是教职员办公室或教职员准备室这类我们无法进去的场所,也交给她负责。毕竟拍明他们也有可能不择手段,将布偶放在上锁而进不去的地方。”



当锥霞点头说“原来如此”的时候,菲雅突然急急忙忙往前跑。她跑过去的地方是那间鬼屋门口。充当柜台的课桌下方,仍摆着刚刚发现时的那个布偶。当然白穗并没有坐在那里,在陌生女子怀疑的眼光下,菲雅把布偶拿起来。



“好极了,是第三个。好了,我要打开啰……”



但里面是空的,当场有四声叹息重叠在一块。



“可恶,果然没那么简单找到呢……”



“夜知,幸好早就知道这个布偶摆在这里——接下来,就有必要寻找不知道摆在哪里的布偶了。今后是不是应该分头寻找呢?



可能是无意识下的动作吧,锥霞一面紧握着手一面如此说道。



“那我也知道……可是,上野同学这种状态的话……”



“实在无法放你一个人行动。或许锥霞跟无耻小鬼一起,而我们各自行动会比较好呢……只是少了我们在身边,尽管有毛巾遮盖你们的手,也一定会引来异样的眼光喔。那个,如果你们像这样一直牵手走路也不在乎别人误会的眼光,就是那个,我根本都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