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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将至和即至的素描(1 / 2)



I



让法尔密·泰坦尼亚子爵无可奈何的时间正在过去。他的地位当然不会与亚历亚伯特、褚士朗两巨头并列他也不会被委任指挥一部分舰队。到最后在莉蒂亚公主通过慰问伤兵博得了不少人气的同时“百无一用”的细语声也从他的身体深处传到耳朵里。



“在亚历亚伯特卿身边看他如何用兵一定会有很多收获的。”



战斗开始前褚士朗曾对他这么说他自己也准备在今后彻底地观察亚历亚伯特的用兵方式并且对其做出分析。但是他一直陪着莉蒂亚公主出入舰桥这种程度让他还是很难接触到用兵的真谛。



“就算理解了过去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还是无法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



这只能得出看似理所当然的结论。亚历亚伯特的用兵适用了战理这样看来领会战理才是最好的。



这样下去就算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他也永远无法战胜亚历亚伯特。但是像方修利这样的坏蛋却能让亚历亚伯特两次饮下失败的苦酒。他应该不善于应对非正统的奇策。



但是奇策这种东西不是理论可以引导出来的。古人说“大军面前无奇策”泰坦尼亚在面临实战时也要整备大军完善补给收集分析尽量多的情报确切地找出敌人的弱点。这是泰坦尼亚的战斗像战争片里“以少数兵力用奇策让多数敌人全军覆没”的登场角色这种类型的名将从未存在过。



“法尔”



有人在叫他。或者不如说是有人已经叫了他很多次而他终于察觉到了。声音的主人是莉蒂亚公主。



“啊公主我失礼了。”



法尔密急忙行礼。莉蒂亚公主尽管看上去没有生气却饶有兴趣地仰视着他。



“你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稍微发了一下呆。”



“那就好你看上去有点累没事吧”



尽管这几天他身心的疲劳确实还没有退去但要一个小孩子来担心还真不像样。就算是莉蒂亚公主这样有一双慧眼的人。



“不必担心。公主您也很累了吧。”



“不能去打扰士兵们就乖乖待着了不累。”



“这样啊。”



平凡地答道法尔密看着实视窗外。天城一带宙域无数闪亮的光点现在都是军舰没有一艘民用舰艇。



天城对宇宙港的封闭对人类社会的物流旅行也造成了一些影响。尽管失去了管理整个系统的中枢机能但它的枝叶还在自行运作。边境的小行星之间的交易基本上还在照常进行没有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不便。



不如说艾曼塔和卡菲尔这样经济规模较大的行星更能感受到“战时”的气氛。在这些物流和旅行过程中起中继作用的要冲泰坦尼亚的金融、交易和经济开发活动自然也很兴盛天城对它们有如此大的影响也是当然的事。



泰坦尼亚内部的武力纷争会持续多长时间各行星为影响评估和政策调整而手忙脚乱但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军几乎无伤逼近天城预想外的短期决战的可能性也同时提高这让人们在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也自问着。



“……对于我们来说泰坦尼亚究竟算什么”



就算一百人中只有一个人也有以亿为单位的人开始模糊地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们出生的时候泰坦尼亚已经存在并支配着这个宇宙。他们吃着泰坦尼亚旗下公司制造的麦片长大在泰坦尼亚捐助的学校接受教育乘着属于泰坦尼亚的宇宙船航行到另一个行星从泰坦尼亚旗下的企业领取工资最后在冠有泰坦尼亚之名的医院里结束一生。



在这种持续性后加上问号开始考虑“泰坦尼亚是什么”的人们出现了。形势的变化极其微小。但有时形势变化起到的作用正是促使历史发展的一个因素。这例子就在眼前。



“顺便啊法尔。”



“在公主。”



“累的时候比起酒之类甜的东西对身体更有好处呢。”



法尔密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向莉蒂亚公主一揖。



“我陪您一起。到士官咖啡厅去吧。”



“嗯今天那边有什么呢”



“今天应该有木莓的小馅饼……”



宇宙的未来姑且排在了点心之后。



亚历亚伯特·泰坦尼亚公爵的私人房间在舰长室左侧。“晨曦女神”上比舰长室还要豪华的房间有两处右边是司令长官室现在褚士朗正在使用。而左边的贵宾室则收拾成了亚历亚伯特的房间。“晨曦女神”可能会在紧要关头成为泰坦尼亚全军的旗舰。



“有什么指示吗阁下”



年轻女性的声音让在床上的亚历亚伯特苦笑了一下。



“听你的措辞我会觉得我在和职业军人睡啊艾德娜。”



“下官……我本来就是职业军人。”



“记得差不多五年前我们之间似乎也有过同样的对话。”



宇宙在虽然在永夜之中但人类借助对照明的控制在他们构筑的物体内制造出了昼夜。现在实视窗外的景色就像是散布着无数银砂的漆黑画布。



“如果现在天城军突然从港口出击那要怎么办呢”



“不必担心。我军可以立即反击。亚历亚伯特阁下的熏陶遍及您属下的一兵一卒。”



“因为校官、尉官级别都干得很不错。”



和艾德娜·弗雷德里克斯同床共枕是久违的事。本以为会被以决战之前为由有礼地拒绝结果却并非如此。在要攻击天城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面前一个人的夜里他实在无法平静。褚士朗的夜晚应该是和芙兰西亚在一起吧。



“艾德娜。”



“怎么”



“一直想问你对褚士朗卿怎么看”



“褚士朗公爵他……”



艾德娜慎重地选择着语言。



“褚士朗公爵并不爱泰坦尼亚我有这样的感觉。”



亚历亚伯特无言地将枕头的位置稍微整了一下。因为调暗了灯所以互相看不到对方表情的细节。他再次搂过艾德娜的肩问道



“根据呢”



“没有能说成是根据的东西。”



“如果没有根据就不是批评而仅仅是诽谤了。”



“我也这么想。所以至今也没有说出口。”



“是我问了多余的事啊。”



“如果我的言论在两位之间造成了嫌隙我当然应该被惩罚我也甘愿受罚。但似乎有些矛盾的是我感觉褚士朗卿对阁下的信赖完全没有可怀疑的余地。”



微暗之中亚历亚伯特将有着明亮颜色的头发拢起来。



“这没有什么矛盾的我和泰坦尼亚并不是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看看伊德里斯他虽然爱泰坦尼亚却恨着我和褚士朗。”



“这是一目了然的。”



亚历亚伯特硬是无视了艾德娜想说“这意思有点不同”的口气。



“就到这里吧。好容易只有两个人在一起这话也太没有情绪了。”



亚历亚伯特单手在空中挥了一下感应器作出了反应室内只剩下了淡淡照进来的远处星辰的光。



II



伊德里斯·泰坦尼亚公爵度过了难以入眠的不快的夜晚带着后头部的沉重感迎来了早晨。尽管这只是人工的昼夜但人类的生活节奏仍旧在被古老故乡行星的自转影响着。



看着浴室里豪华的镜子发现双眼正在充血他叫侍女拿来眼药水。而侍女胆怯的态度又让他很不痛快于是他赶走侍女走进早餐厅。坐到桌前他又发觉了胃部的沉重感不亚于后头部只喝了两杯咖啡就离开了座位。不快的连锁无法斩断这让他甚至连作战会议都无法出席。



对莉蒂亚公主的祖国艾宾格王国单方面的武力侵攻。一方面这不仅对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合同时也对意图加入他们一方的势力来说是一个强有力的儆戒。而另一方面这也可以将准备长期盘踞在巴格休进行持久战的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合引出来然后坐拥倍于敌方的兵力与其决战。



无论朝哪个方向发展都应该是伊德里斯有利。但事实上顺利的也就到此为止。



此外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合的反应未免迅速得过头。本来是自己制定的战略一瞬间却造成了反效果。本应被他任意驱使的方修利一党也转眼就露出了流贼的本性藏到宇宙中不知那个星云里去了伊德里斯连追捕的命令都没法下达。



有能力的指挥官本该要多少都有可在失去了亚历亚伯特和哲力胥的现在“等待上方指示的集团”的本质暴露了出来。



“好吧既然这样就让四万艘舰艇全部出击。”



伊德里斯下了决断。



想想看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就算是五千艘、一万艘地依次出击在亚历亚伯特的两万艘面前也只有被各自击破的份。而一旦宇宙港被损坏的话待机中的舰艇被封在宇宙港内无法出击那就是让宝贝烂在手里了。



如此下定决心伊德里斯出席了作战会议但是二十四个席位当中没有猛虎一样的哲力胥也没有银狼般的亚历亚伯特只有一群灰色的猎犬低垂着视线坐在那里。他们与其说是将领不如说只是隶属于泰坦尼亚这个巨大组织的军事部门的官僚而已。



“用十二个军事卫星攻击敌方加以牵制。在这期间全舰队一气从所有宇宙港出击。不要给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应对的空闲。”



没人反驳这不由分说的命令。但缺乏活力的一张张脸上就像是写着“说得倒容易”让伊德里斯越来越焦躁了。



“那么立即开始吧。”



“公爵阁下”



“怎么了”



“全舰队的指挥将由哪一位来做”



伊德里斯试着回忆发言者的姓名却想不起来。这是位五十来岁的将官长相他好歹还记得。



“除我之外还有谁可以作为候选人吗”



他尽可能在声音中倾注了冰冷的自信。中年将官一副惶恐的样子。



“这是哪里的话正是想听您这样说属下才不顾僭越立即向您提问的啊。”



“嗯……”



“所以想请问公爵阁下打算在何处指挥全军”



“在哪里……”



伊德里斯皱起眉另一名将官也似乎鼓起了勇气开口说道



“如果阁下要出天城指挥舰队的话战舰‘黑太子’Black Prince号已经作为旗舰准备好您意下如何”



这名中年将官也是样子还记得名字却想不起。把实战只托给亚历亚伯特和哲力胥的是各位将官更是他自己伊德里斯算是体会到了。掌握泰坦尼亚权力中枢才是第一位实战人员的名字长相什么的有必要的时候记一下就好他是这么想的。现在虽然正是有必要的时候可如果在这时还要问他们的名字只会招来大家的不信任吧。真是作茧自缚。



最后他还是站到了高高的阅兵台上伊德里斯·泰坦尼亚公爵目送着依次出击的大军的舰列。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内心。傲然挺起胸膛右手握拳放在左肩口行泰坦尼亚式军礼眺望着由战舰、巡航舰、驱逐舰、炮舰无限连接而成的金属的大河。在体内激荡着的风暴完全没有在外表上显现出来。他向在实视窗边仰望着他的英姿行礼的士兵们甚至展示着他满怀着激励之情的致意。



“一直都盼望着能独自站在这里。但竟是以这种形式啊。”



只有藩王能独自站在这个地方。其他人这样是不被允许的。伊德里斯自己也好亚历亚伯特、褚士朗也好包括已故的哲力胥都不能越过藩王一步。如此至高无上的名誉只能让人羡慕仰望。



伊德里斯完美地履行了他作为藩王代理的义务。他像雕像一样在阅兵台上整整伫立了两个小时连晃都没晃一下。



那被目送的一方又怎么样呢聚在屏幕或实视窗前的泰坦尼亚士兵们看到伊德里斯的身姿确实感受到了足以铭刻在心的感动之情。在这样的兴奋中他们互相交谈着。



“这么一看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啊。”



“不只是伊德里斯公爵四公爵所有人……不对藩王殿下无论怎么说……”



“说起来藩王殿下究竟……”



“那边不要多嘴”



有下级士官大声嚷着。一瞬间的沉默被打破看起来比较老资格的士官喊了回去。



“又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废话一两句放过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士兵们之间这种带刺的对话在一年之前还没有谁曾想象过。通过监视器他们看着亚历亚伯特或者哲力胥的旗舰兴奋也好紧张也罢都在法度秩序的控制之下没有一个脑细胞有容留败北这个念头的余地。



伊德里斯其人对士兵们的一言一语都不得而知但他无比深切地感觉到了士气上的破绽。



“如此完美的姿态士兵们一定在像仰望军神那样敬慕着吧。”



下了阅兵台一个悦耳却透着虚伪的声音朝伊德里斯传过来。根本用不着确认声音的主人是狄奥多拉·泰坦尼亚伯爵夫人。



“你这副打扮是怎么回事”



伊德里斯显出一副极不痛快的表情。狄奥多拉的服装不是不合时宜的晚礼服。不如说这太应景了。毕竟这是泰坦尼亚上校级别的高级军官才穿的军服。



“可您自己却不出击呢。”



“谁能保证在我出击之后你不会从内部劫持天城”



一瞬间的空白被无声的雷鸣填满又被华丽的笑声打破。



“哎呀真奇怪。要成为泰坦尼亚藩王的大人物不可能会害怕一介小女子啊。”



“谁在害怕。只是说两句挖苦的话罢了。比起这个你这件军服是从什么地方怎么弄到手的”



“这您不必担心是合法的渠道。”



“那是理所应当的。算了但你不许在后边跟着也不许进战斗指挥室。就在那儿随便玩你的时装秀吧。”



留下狄奥多拉一个人伊德里斯迈开步子他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把这个危险又不能疏忽还不可信的女人赶紧抹杀呢。



看着从天城陆续出港的舰群褚士朗朝亚历亚伯特搭话。



“伊德里斯看来没有出天城。”



“懒得动的家伙。”



“他在害怕。”



“战斗吗事到如今这也……”



“不是背叛啊。”



两位公爵对视着。



III



“有背叛的胆量和计划性的人现在天城还有吗”



“话虽如此但小人物的爆发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而且……”



“而且”



“如果有谁奉了藩王密令……”



褚士朗的话说到一半还没说清这时有报告传进来。从所有港口出击的舰艇总数已经超过两万艘。



“伊德里斯那家伙终于看上去有点干劲了。”



“两倍的敌军值得一战吧亚历亚伯特卿。”



“喂喂我去干活而褚士朗卿就在一边看戏吗”



“如果有能做的事我当然乐意效劳但我也不想碍着卿的事。”



“嗯听上去还不错。”



亚历亚伯特看上去有些嘲讽地笑着褚士朗则回以郑重的表情。



“我在卿不作要求的时候不会插手而作为补偿能把法尔密子爵安排在卿的身边吗”



“哦实地训练吗”



“能拜托吗”



“如果他本人没问题的话我不会拒绝……但话说回来藩王殿下的状态究竟怎样呢。”



“各种情况都可以考虑。但是在情报极端缺乏的情况下也无法做出预测。又不能凭着单纯的想象去行动。”



“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啊。”



“对就让伊德里斯负起全部责任吧。”



两人朝屏幕看去。从天城中吐出的光点阵列望不到尽头。



“生来第一次有些同情伊德里斯。”



“亚历亚伯特卿的心情我明白。但是泰坦尼亚至今究竟牺牲了多少胜过伊德里斯的人才……而今后也会是这样只要泰坦尼亚还存在。”



亚历亚伯特的视线锐利地穿过褚士朗的侧影。褚士朗沉默着。亚历亚伯特什么也没有对他说和他分开之后便把法尔密叫过来。



“褚士朗卿和我说过了。没有给你安排专门的位置就在这一带随便吧。”



“非常感谢。”



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法尔密先往亚历亚伯特左后方的空座位看去但并没有坐下。站在空座位后他只是一个劲地看着。亚历亚伯特的言行、主屏幕、三维模拟器他恨不得能生出半打眼睛来。五分钟过后回过头来的亚历亚伯特摆出一副近似苦笑的表情。



“想问为什么后退是吧。如果太接近一个门就无法看到敌方的全貌。和一个舰队进行接近战的过程中被从其他门突出的舰队从侧面攻击可不得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一边回答着内心一边在想“这种程度我也懂”这也是法尔密的所谓少年意气吧。



亚历亚伯特是否有就算敌人投入了总兵力也能将其击破的自信法尔密想确认这一点但从他的态度上却看不明白。



索敌士官呼唤着。



“向您报告阁下。”



“讲。”



“现在我军后方六十光秒内没有未确认的航行物体。跳跃障碍物分布状况无异常。”



“好继续进行背后索敌但参与人数减半。责任人对所负责区域酌情整理。”



坐在亚历亚伯特左侧席位的艾德娜·弗雷德里克斯上校报告。



“本舰要后退五千公里左右请您许可。”



“都交给舰长了。”



“遵命”



言语中不夹杂任何情感。只有在他人察觉不到的一瞬间里视线的交错。



法尔密看着屏幕思维同时也在运转着。



挟藩王亚术曼占据天城手持宇宙最庞大的舰队却败北的那一刻伊德里斯就会作为史上最无能的统帅遗臭万年。法尔密不认为伊德里斯能活着忍受这一耻辱。



法尔密转动视线寻找褚士朗的身影。另一位公爵坐在舰桥右后方的座位上沉默地交叉着双臂。在他身旁是芙兰西亚她的手放在褚士朗席位的靠背上。这时从她身侧有人探出一个小小的面孔朝着法尔密轻轻挥了挥手。是莉蒂亚公主。芙兰西亚没有离开褚士朗身边同时还要照顾莉蒂亚公主她在舰桥也是必然的而想想看这里反而更安全。



亚历亚伯特的声音响起。



“看敌方用怎样的阵型再据此决定我方的战法。监视和分析要全面透彻然后报告预测结果。”



难道不需要制敌先机吗法尔密这样想但他瞬间就发觉了。如果将最初出击的舰艇群歼灭敌军的残存兵力可能会怕得坚守不出这样一来想在短期决出胜负就会变得很困难。



“如果敌军真的出动全部兵力难道真的打算将其一举消灭吗而且还针对敌方的战法准备了若干对应之策……”



在法尔密进行各种各样的思考的时候又有报告传来。报告来自亚历亚伯特本来的旗舰“金羊”。一块通讯屏幕上现出了“金羊”舰长陈路帆上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