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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仰望伸手可及的天空(2 / 2)




「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你找我讲话有什么主题吗?」



「当然有啊!」



她大概也发现自己敷衍的说法造成我的不安。



「昨天没机会问你,度会先生是失踪事件还是伤害事件的犯人?」



护士小姐把身体凑近,充满兴趣地问我这个问题。



「至少他对我造成伤害。」



「嗯,原来如此。」她随随便便地相信了我的话。「那么失踪事件呢?」



「你不觉得问我这种问题基本上就是件很奇怪的事吗?」



「因为我听说你一直用死缠烂打的态度欺负度会先生喔!而且好像说什么女孩怎样怎样的,所以度会先生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吧?」



护士小姐有点得意地展现她的情报,不知道是从高中生还是中年人那里问到的。



「我的确是有做出虐待老人的行为,不过那是另外一件事。」



骗你的。我将嘴浸泡在热水里让这句话变成水中的泡沫,所以并没有传到护士小姐耳里。



「真的吗——」护士小姐态度有点冷淡地嘟起嘴。



「真可惜。还是你有其他消息?」



「嗯——是没有啦,只是有期待落空的感觉。」



护士小姐抽回身子回到活用椅背的姿势。



就这样等她结束对话吗?



可是不能不让这个人理解。为了不留麻烦,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也为了麻由。



「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护士小姐又「嗯嗯」地把身体的重心向前倾。接着我如同宣言对那个人说了一句话:



「麻由不是任何事件的犯人。」



护士小姐因为我表明的事实自然地眨了眨眼。



「我又没有在怀疑你的女朋友——」护士小姐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地这样说。



「想说谎,说话最好凸显趣味度或真实度比较好喔。对了,我也有件事想问你。」



护士小姐「嗯?」地用平常的姿势迎接我的质疑。



「你之所以镇定麻由,除了嫉妒她的美貌之外,可以用其他理由让我接受你的行为吗?」



我提出的问题看来无法引导出我眼中的模范解答。



护士小姐考虑了一下这个难解的问题,接着蠕动嘴唇:



「你冤枉我了吧?我可没有拿你女友的头来练习捣新春麻糯耶。」



「我说的不是那件事啦,是你在麻由的食物里下毒的理由。」



「嗯?」



护士小姐用头的倾斜角度和眼睛的张合表示自己的疑问:



「你在说什么啊?」



「还有一件和那个有关的事,你是不是目击了尸体版的名和三秋?」



「耶嘿?」护士小姐发出让我几乎想捏碎她喉咙的疑问声。



「度会先生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差的原因,是因为吃了麻由剩下的食物。一开始我怀疑是厨师下的毒,可是只有发送者才能把有毒的餐点送给特定的人,所以我才知道是你。」



所以麻由才会讨厌这个人吧!她是个本能超越了智慧的孩子。



「因为你看到名和三秋的时候也在同样的地点目击到麻由,贸然断定她是犯人,才会做出那种行为吧?」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护士小姐耸耸肩回答,虽然不是肩膀,不过我也眯细眼睛。



「我和某个当警察的大姊姊关系很好喔。」



应该说是孽缘。我和她之间的关系难懂到想要请一个翻译来解释。



护士小姐摆出一副我平常好像添了她很多麻烦似的死板表情,吞了一口口水。



「比起由警方报告侦讯内容,直接请本人亲口说出来,对我而言也省事。」因为这样就不用因公和杰罗尼莫小姐见面。「所以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我就不会和警察有电波上的联系。」



骗你的。就算你沉默不语,我也不想当告密者。



不知道是真的在思考还是单纯装睡试探,护士小姐用手掌遮住脸部,并把身体的排档打到P档停下动作。



我就像忘记时间的流逝般,摇晃仍保有热度的热水水面,等待双方的变化。



……侥幸的是,还好变化的征兆比无聊侵袭全身来得早出现。



护士小姐发出深深的叹息,从双手的缝隙里探出脸。



从脸部表皮取下双手后,我们的视线呈现水平状态。



「啊哈,还是被抓包了。」



她让之前否认不知情的那句话消失,不胆怯也不挣扎,不打马虎也不矫饰地向国家权力屈服,眼神流露天真的笑意。



……果然是她。



「当啷——你就是真正的犯人吧!」



「就不能再说得和善一点吗?」



看来不是。不过她要是承认,又会发展成另外一个问题。



「你看到尸体了吧?」



她「嗯」地肯定。



「另外还看到一个活跳跳的女孩吧?」



「没错没错。我到深夜都为了工作而在医院内徘徊,结果看到有个女孩偷偷摸摸地往旧病栋的二楼走去呢。」



「……原来如此,那个女孩就是麻由吧!」



「没错,就是你的笨女友。」



「抱歉喔,如果我没在麻由身边,她可是个聪明的才女呢。」



「也就是说是因为男友笨过头啰?」



「这样讲我还可以接受。」



「你真是个奇怪的男孩。回归正题,我被事件的香味吸引而放弃职务,看准你的女友回去之后才去偷看,结果发现名和三秋竟然变成冷藏库的生鲜,吓了我一大跳呢。」



她摊开双手表现爆发的样子。现在全都是破绽,不知道为何我想像起发动攻击的瞬间。



「所以你误以为用大特价买下名和三秋的命,还把肉塞进冷藏库的犯人是麻由吧?真是给人添麻烦。然后你还搞出下了毒的料理。」



「嗯嗯,嗯嗯嗯。」



护士小姐忙碌地学一树打马虎眼。



「嗯嗯嗯,来聊下一个话题吧?要不要我告诉你用筷子切断名片的方法?」



她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搓手,夸张地摇动身体以纡缓僵硬的肩膀。也许是因为对误解麻由感到抱歉,为了不让我借题发挥所采取的防卫手段。



「该怎么办呢——」我故意让她感到焦急,喝了口热水等待对方出招。



「暖暖身体快睡吧,后会有期。」护士小姐逃离现场。「等等。」



我出声强留真的打算回家的护士小姐(因为如果伸手搭她的肩肯定会被她施以关节技),我喝了一口热水让心情冷静下来。别说舌头了,这杯水烫到好像连食道都会被烫伤。



「怎么办呢,如果传出大姊姊我会对病患下手,一定会被我老公骂吧!」



「你已经结婚了?」



这倒挺令我惊讶的。有了家庭还这么不稳重的人原来还是存在的。



「嗯,还曾有秀色可餐的四岁儿子。」



……那个,这虽然是称赞,不过不能这样说吧,实在太夸张了。



而且竟然用过去式。



「嗯?为什么是过去式?」



「请不要替幻听的耳朵成立读者信箱。」



不过我的确听到了。



「因为我离婚了,大概是半年前的事。儿子选择跟爸爸,所以我现在是彻底单身。」



「……啊?这样的话你老公应该不会生气吧?」



「他不是气自己的老婆,而是气我这个人。他有洁癖,虽然结婚前还觉得那是个优点,和他甜蜜得很就是了。」



「那结婚后呢?」



「嗯——你刚才问我什么?」



这跳过话题的方式也未免太干脆了。不过要是用死缠烂打的态度对这个人,她可能会用拳头把我甩开,所以我夹起尾巴见机妥协。



「你刚刚在我说你就是犯人的地方插播广告,现在节目开始了。」



「啊,对喔。嗯——我刚刚不是承认了吗?」



「是承认了。那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这个类似学生参观社会时提出的问题,让护士小姐搔着脸打开嘴唇:



「因为我是诞生自正义感的正义花子——想说在把她交给警察之前先惩罚一下。名和,应该说是三秋,她和我感情很好,所以我有义务报仇。要是她被逮捕,我就不能亲手惩罚她了。」



「……是这样喔?」



换句话说,那个叫做名和的美女国中生(只限生前)也是个怪人的可能性很高。



「也为了支付赡养费」她补上这个让我感到困惑的理由,收起好强的手指摆出万岁的姿势当做投降证明。「可是——她根本不吃耶,玉米沙拉、腌渍物、味噌汤、鲑鱼,全都不吃耶。」



这句话也让我觉得她选的料理和现代小孩的嗜好一点都不搭配。



「拜她所赐,害我一直把联络警察的时间一延再延,有一种——我受够了的感觉。」



护士小姐用怀疑我有超能力的态度追问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东西有毒?



关于这个问题,我稍微装腔作势地回答:



「因为身体记得吧,无论是我或麻由。」



因为以前被喂过不少。



就算知道有下毒,却只有那些东西可以吃。



护士小姐似乎没看过我过去的档案,不断眨眼,好像第一次看到什么怪异的东西似的。



但她什么也没问,只用「是喔」带过,不知道是基于人情味还是根本没兴趣。



「不过还挺意外的。」



「你指的是?」



「因为你珍惜女友的程度,就算说出更激动、极端的话,甚至当场杀了我,我也不会感到不可思议,但是你却意外地冷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她这样揶揄地牵制我。



的确,如果你不是有恩于我,我早就报复了。



「很可惜,我还真没办法仇视、对你发怒。」



「是因为我的美貌害的吧!」



「没人在说这种写在备忘录的事……你送来的药在不允许人吃剩的妖怪暗地活跃的结果,得以让度会先生吃下毒物而把他成功逼到绝境,而且在我没被杀的状况下把事情解决。如果他的身心没有那样耗弱,我昨天可能会被打碎头盖骨而死吧?」



换句话说,以结果看来,她变成帮助解决事件的功劳者。



而我的恶运果然还是发挥了效力,看来这次的事情也不可能不停滞地顺利前进。



护士小姐因为自己充满恶意的功劳被称赞而嚣张起来,用手支着下巴。



「干脆来开拓新领域,当个毒药美人妇女侦探好了。」



「可以啊,简称毒妇。」



「给我放尊敬点——!」



她跳跨过桌子在我身旁着地,抓着我的脖子「啊呜啊呜啊呜」地猛摇。



美人妇女这种字眼,要是用片假名写看起来就像某种药品的名字。



我被强制猛进行脖子运动,用绷带表演雪景的头模糊了起来。



护士小姐结束不讲理的制裁后,就这样在我旁边坐下。她这样做让我有压迫感,我真的希望她可以回去对面。



「不过要你尊敬我好像还真有点难耶,抱歉喔。」



护士小姐慢了好几拍地向我道歉。



「下毒下错人这一点应该要反省。深刻反省。」



这位毒妇两度摆出驼背的姿势上下摆动头部。



「那么这件事就这样和解……对了,度会老爷爷是杀人犯吗?」



她擅自以自我反省写下「第一部·完」,接着态度亲昵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你想知道?」



「那当然,身为背地里的护理长,我当然要掌握发生在我地盘里的事件。」



我只觉得你是个有侦探情结,爱看热闹的家伙。



「而且我想知道三秋人生结束的过程,等她的墓盖好,能当成去拜访时的话题不是吗?」



……算了,也好。



「我希望……度会先生是犯人。」



护士小姐因为我迂回的说法而感到纳闷,不过她立刻摆正自己的头。



「为什么这样认为?」



「直觉,不行吗?」



「光靠直觉的侦探,感觉有点靠不住耶。」



我什么时候被赋予那样的角色了啊?你还在玩侦探游戏吗?



「只要调查尸体的指纹,就能轻易地把度会先生列为嫌疑犯吧!」



稍微抱怨一下之后,我以「虽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起头:



「一开始让我起疑的是脚。」



「香港脚?」



「拜托你的脑袋行行好。几天前我听麻由提到这件事之后,两人一起去旧病栋参观尸体,那时候另外还有某个人也来对尸体进行家庭访问。」



「就是度会先生?」



「正是。参观完毕后我们去了便利商店。在商店遇到的人都穿凉鞋、拖鞋直接外出,十分不礼貌,可是只有度会先生穿的是和普通厕所拖鞋不同,挺漂亮的鞋子,所以才觉得奇怪。」



我怀疑是不是因为旧病栋的地板会伤脚所以才穿那种鞋。就像我们一样。



「还有,也因为我知道了度会先生的毛病。」



「频尿症?」



「请不要只在这种时候出现如此实际的想法。是跟踪偷窥狂啦!」



「真的假的?难怪最近我老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



「你过着这种被人追债的生活还真令人感到可怜呢。那个人好几次去偷看孙女……啊,我指的是长濑一树——的状况。尤其是晚上,他似乎每天晚上都会去偷看她的睡容。」



老是以去便利商店、去看老婆这种幼稚的藉口掩护前往西栋。



「真恶。」



护士小姐发表尖酸的意见:



「不管是祖父也好,家人也好,他最好被以偷窥防制法逮捕。」



她用过度厌恶的语调,一口否绝了不过是想看自己孙女一眼的爷爷。



「你是不是被人跟踪偷窥过啊?」



「没有。可是我讨厌缠人的家伙。」



「啊啊,所以才会和有洁癖症的老公分手吗?」



「那个男人黏的是洁癖症不是我。别聊他啦。」



她推了一下我的侧腹,虽然多少有点痛,不过触碰到他人的伤口只得到这样的报应,应该算是便宜的了。



「所以我才会怀疑犯人是度会先生。」



「不要省略中间过程。」



「他晚上会去一树的病房,代表他有和名和三秋接触的可能性和时间。」



听我这么解释,护士小姐用手指捻转头发,暧昧地呢喃:



「就算是那样……不觉得有个地方说不通吗?」



「哪里?」



「为什么度会先生要去尸体家里玩?」



啊——那件事啊!



对我来说也是烦恼的种子。



「虽然请本人告知答案是最确实的方法……不过现在想想,应该是去谢罪吧?」



「谢罪?向谁?」



「应该是去请求名和三秋原谅吧?他埋葬尸体后身体立刻因为不明的原因变差,不平静的心把这件事当做诅咒看待,应该也不算胆小鬼吧!」



于是度会先生去祭拜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结果开始被我怀疑。



如果那天长濑没有借我笔记本,我们应该就不会去便利商店。



孙女的行动是间接逼疯度会先生精神的要因,这种情况就叫讽刺。



「后来你就故意惹恼他,把他逼上绝路,推他一把,昨天度会先生终于下定决心采取行动,而那就变成最好的证据。」



不过没料到他的反扑会如此气宇轩昂,其实该说我根本没考虑过结果。



护士小姐「是喔——」发出感叹的叹息,气还没叹完似乎就发现疑点。她那双眼神乱飘的眼睛转向了我。



「嗯?也就是说,你在还不知道度会先生是犯人之前,就让他品尝我的毒料理?」



「说穿了就是那样。」



「一般人不会这样吧?看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真是残忍的小孩——」



「没理由阻止他不是吗?不吃是浪费食物,而我又没有能够推翻『不可以吃剩』这种正确主张的论述,也不能直接说食物有毒这种话把事情搞大吧?」



因为我也想避免引起警察注意,害麻由被调查。



况且这是坂下医师亲人经营的医院,不能让医院传出不好的评价,身为重视义理人情的本地人,我实在做不出以怨报德的行为。



其实我原本是希望那个高中生担任负责吃毒药料理的角色,但是因为命运的恶作剧,他的病床被安排在我的对角线上,而且我还有另外的个人理由,那就是我不希望让他帮我实现麻由拜托我做的事。



「啊,还有,我刚刚也说过我认识警察。」



「嗯?」



「要是下次你又露出想为害麻由的意志,我会毫不客气地报案喔。」



护士小姐「好啦——好啦——」干脆地接受我简单的警告。



「那么度会先生的动机是?对妇女的暴行?」



「这个原因也很难排除。」



因为我手边没有可以否定这个理由的材料。



护士小姐问我「你怎么想?」拿起我摆在桌上的热水让水流进喉咙。间接接吻这一招也只对长濑有效,虽然后来被她揍了。



「要说明我的想法,会牵扯到其他重要事项。」



「你还真会让人着急,继续说。」



「就是名和三秋的丁字杖被留在病房。」



「啊——警察也把这件事当做疑点呢。不管是失踪也好、诱拐也好、杀人事件也好,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拐杖会留在房间呢!」



「从通晓事理的人看来,我觉得原因其实挺单纯的。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我想那是一树带回来的喔。」



护士小姐的惊讶由眼皮一手承担,即使办不到连续十六次(注:高桥名人的十六连发),也达到在五秒内逼近十六次的速度。突然提到弟子的名字,惊讶程度对她来说近于意外事故吧!



「这件事和一树也有关系?」



「她是真正的犯人。」



即使没有微弱的证据也能如此断言,是我最擅长的事。



护士小姐毫不掩饰内心的惊慌,开口反驳:



「难不成度会先生和一树有超越祖孙的关系?」



「制造尸体的是一树,出货的是度会先生。」



不过一树应该还没查觉度会先生的存在。



我继续对出现困惑、沉默这种异常状态的护士小姐说明:



「请试着举出名和三秋的三项死因吧,仔细看尸体状况是很重要的喔。」



「我没有很仔细看,太阳穴的伤吧?」



自然解除沉默的护士小姐直爽地无视我的询问。



「我也这么认为。我在想,那应该是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的吧!」



「……楼梯?喔——写成文字的话就是医院的阶梯吧,感觉可以拍成电影耶。」



第一次登场的地点和凶器,让护士小姐的瞳孔惊讶地收缩。



「你应该早就认识一树了吧。」



「从脚底的指纹到头皮的光泽都一清二楚。」这种行为就被社会称为跟踪偷窥狂。



「你知道一树晚上没办法一个人上厕所,还有一树的怪癖吗?」



「怪癖……啊——是那个吧,动不动就往别人身上扑,还有厕所……嗯——也就是说名和三秋和一树一起去厕所,在途中经过的楼梯前,一树像往常一样用身体撞人,结果名和三秋因为撞击而摔下楼梯——是这样吗?」



「在没有登场人物的许可下,我觉得事情应该就是我想像的那么回事。」



「哦——」护士小姐一付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我又稍微补充说明:



「我去参观尸体的时候调查过,名和三秋的背部有几条横向狭长的肿胀。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犯人因个人猎奇癖好想做一具人体钢琴,但是后来我想起来那个怕寂寞、忘性大的杀人鬼在现场恳切地希望尸体不要怪他。老实说那么做的风险实在太高,不被称赞的兴趣还是在避人耳目的地方自己享受比较好。」



我接着说了句「可是。」



「旧病栋的地板上有很多木刺,而且散落着玻璃碎片。如果她是在那里遭到殴打,那身体正面应该至少会有几个小擦伤,但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



「所以她是背向下摔下楼梯的?」



「嗯,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喔——」护士小姐发出和刚刚相比,只有些微差异的叹息。



「如果名和三秋没有使用丁字杖就外出,那就另当别论了。可是她似乎是尚未迎接反抗期的国中生,所以应该会遵守医生的吩咐吧!」



而且就我这几天对同寝室的阿婆进行查访,获得名叫三秋是丁字杖狂热者的证词,而且手上也有茧可以证明她曾长期使用拐杖。



「麻由目击度会先生搬运名和三秋的时间点,他的手上并没有丁字杖。如果丁字杖留在案发现场,他绝对会处理掉,可是丁字杖第二天竟然出现在病房里。在不知道护士什么时候会来巡视的紧迫状况下,怎么想都不认为度会先生会撇下尸体只把拐杖放回病房。所以我猜想是不是有其他人在现场,而拐杖是那个人回收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一树?」



「恐怕是。就在度会先生前往进行类似男人半夜跑去找女人私通的例行公事途中,偶然变成了目击名和三秋和长濑一树事件的人吧?然后他认为自己应该代替从名和三秋身旁逃走的一树,把尸体藏起来。」



后来被麻由目击他前往旧病栋,而麻由又被护士小姐跟踪。



也就是说,目击者是以护士小姐→麻由→度会先生这种流程存在。所以才会出了差错,把事件搞得很棘手。



「为什么一树只带回丁字杖呢?」



「一树大概在情急之下想着——如果把拐杖放回病房,名和三秋的死因会不会被解释成她不拿拐杖用单脚跳着去厕所,结果没站稳摔下楼梯。」



没想到竞出现一个料想不到的帮助者让事情产生不同的结果,多少影响了这起事件。



「一树一定也很怕吧,因为没想到过了一晚尸体竟然不见了。」



「啊——我懂我懂。前阵子我钱包里的东西也一晚消失,只剩下度数用完的电话卡。」



护士小姐还说「很怪吧!」猛点头地把醉汉的戏言搬上台面。



真是个幸福度数永远用不完的人啊。



「你的推理结束了?」



我轻耸肩膀。



「还有一件就算胡乱猜测也很难判断的事。」



「什么事?」



「刚刚我们说过,名和三秋的太阳穴有个很大的殴打伤痕吧!」



护士小姐让她的眼睛和记忆飘移了几秒之后,「喔喔」地表示她想起来了。



「我一直在想那个伤是怎么来的。因为只有那个地方的伤和背部数条肿胀是分开的。不知道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撞到而死呢?还是摔下楼梯后虽然还有呼吸,但是害怕孙女遭到谴责的度会先生给了她致命的一击?若是前者,那么犯人就是一树,如果是后者,那么度会先生就变成犯人了。」



或是一树其实知道度会先生是她的祖父,而想要包庇犯下杀人案件的亲人,这也有纳入考虑的价值。不过不管过程为何,名和三秋变成尸体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不管事实到底是什么,从度会先生的反应看来,我的推测大致上应该没错,所以我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无法进行科学搜查或举出明确的证据,所以这是一种赌注。



不过我做出的判断还算正确。



「不过度会先生做出那种让人误导的动作,也算达成他的目的了不是吗?就算他说他杀了名和三秋,也不太有人会怀疑吧?」



他和我这个胆小鬼不一样,成功地为重要的人背起罪名。



我感慨着自己也帮了他一把。



也许我就是为了……「喂——」



护士小姐的手在我面前摇晃,似乎对我说了什么。



我稍微加速心脏的跳动,用「请说」催促她。



「从你的说话方式听来啊——好像带有一种管它怎样都好的味道耶?是不是伦理的高墙设定得很低啊?还是想装圣人,毫不带有差别意识地对待我这个犯罪者?」



她说出对自己讽刺加上自虐的话语,深入探究我的内心。



「杀人的确是犯罪,是绝对可以被制裁的,但是只要没人认为那是犯罪的话就没问题了。这就是我看待犯罪的方法。」



犯罪者并非以感情的裁量,而是以人类的善恶标准被归为不可原谅的人。



如果这么说,那么麻由呢?



「我认同了犯下杀人罪的人。所以对其他杀人犯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为了个人的制裁而吹毛求疵。所以只要对我,尤其是对麻由没有想要继续危害的意思,那你的真面目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况且你是个正义的毒杀者。」



只有这次我加了一点谎话。



其实我在中途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对麻由造成威胁,但我还是一头栽了进去。我不禁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的动机是……



为什么一头栽到最后呢?



那是因为知道了度会先生的行动理念。



因为他和我做的是同样的事情。



让我想为他加点油。



真的只是这样?



真的只是这样。



这是个非常温柔也非常不温柔的残酷理由。



埋头思考的护士小姐说出对我的感想。



是句毫无感慨、平得像鱼板一样的语句。



「你好白喔。」



「……白?」



「还是该说透明呢?总之就是没特色。」



「我是存在感那么薄弱的少年吗?倒是常有人说我黑心耶。」



「嗯,具透明感的黑色。」



有种「说得真好」的感觉。



「我说啊……………………………………」



严肃的气氛让护士小姐的时间停止流逝。



「……你想说什么啊?」



「我虽然一直摸索帅气的文句,可是为什么都没有因此加我的薪呢……」



这到底是什么生活观啊?难得和这个人营造出人生唯一一度哲学



与真实的场面,却被她从内部彻底粉碎。



「我觉得你这个角色好像和医师重覆了。」



「乱讲什么!我又不是医师!」



「就连称呼都重叠了,还真没好处。」



「哎呀——」



她把手放在桌缘,一付打算翻桌的样子。



这时她突然清醒过来——



「你的医师是谁?是会大方地把珍藏的A片借给你看的朋友?」



「不,是坂下恋日。」



「喔——坂下……大小姐?院长的女儿?」



「嗯,现在已经退化成了彻底的米虫。」



「……等一下,让我换个角色。」



「啥……」我好像惹上了一件麻烦事。



不过我能确定那句话让她满受伤的。



「好了——」她股起干劲露出可疑的微笑。



「你绷带松了,我帮你重绑吧。」



她半强迫地一把抱过我的头,舔了我的脸颊。



「……………………………………」



第二次被这么做,也只能扮演默剧演员紧绷脸颊。



「如果可以解释,可以说明一下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我试着诠释一个舔人脸的角色。」



「直接变成妖怪公寓里的房客还比较快。」



我一这么说,她的舌头又爬上了我的脸。



第三次的感想是,她的舌头还真热。



就这样,这种考试后核对答案计算分数的行为,在没算出分数的情况下自然结束。



不过对我和她来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就是我的模范解答。



和踏上归途的护士小姐分手后,我回到麻由身边。



正在睡觉的麻由发出十分小声却很健康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她的身边。



我站在床边稍微打开窗帘。



偏深灰色的黑色天空为窗子染上一层色彩。



寒意从窗框渗透进来,描绘着我的下巴和额头。吐出的白烟将漆黑的窗户漂白,我将指尖靠在窗上,留下了一个漂亮清楚的指纹。



把窗帘整个拉开。



于是月亮在左侧方露出身影。



月光用光波刺激我的泪腺,让我差点因生理而不是感伤流下眼泪。



我曾经被迫过着头上没有月光的日子。



可是抬头还是处处可以看到天空。



木造的天空、水泥制的天空、石头制的天空。



这些天空毫不动摇,超然地覆盖着我们。



那个在双脚没站在地上的状态看到的天空,感觉很容易就能触碰到。



我将手掌贴在窗上,月亮就消失了。



天空的黑暗也被切掉了一块枫叶型的形状。



我的手的确伸到了天上。



我用手把一步步正确地迈向明日的东西给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