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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1 / 2)



石津知佳子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开始写起报告。她把念力纵火及仓田夫人提到的不明组织「守护者」,毫无隐瞒地写进报告里。她判断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自己对这些事有什么看法,而是把本案关系人分别说了什么忠实地记录下来。报告长达十页,写完时,已经是仓田薰住院三天以后了。



如果只是按照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详细列举,这种工作她早已上手,用不着费这么多工夫。之所以耗时,是因为针对牧原主张的念力纵火超能力一事,她四处搜寻客观的科学文献或资料。其实如果要资料,只要跟牧原说一声,想必对方都能提供,但那等于是把检方与辩方的调查书混在一起。



她去过图书馆,也造访过大学研究室,还打电话问过儿子,知佳子想得到的方法都试过了。结果在大学研究室被嘲笑,儿子在长途电话里一本正经地问她:「老妈,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经验,但她都忍住了,因为她骨子里有一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坚持。



这么认真研究,最后只弄清楚一件事。至少在日本国内找不到一个机构,肯正面看待这种超能力、为此投入大量时间、金钱与人力进行研究。她很失望。



当她把写好的报告交给伊东警部时,就像以前在交通课担任交警,初次巡逻时,给违规者开罚单一样紧张。这件事本来就是警部私下委托的,还有砧路子介入,她想,一旦把报告途过去,就算警部再忙,也会抽个五到十分钟,听听知佳子的口头报告,所以她也事先做了准备。



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忙着接电话的警部,看到知佳子只用眼神示意,什么也没说。知佳子拿着报告站在桌旁等候,警部以略微不耐烦的眼神望着她,并以下巴指指桌边,示意她「有公文放着就好」。电话彼端好像是上级长官,他虽然俐落对应,语气很客气,不过似乎不是什么愉快的对话,也因此,警部对知佳子的态度变得有点敷衍。



知佳子回到办公室自己的座位上,那感觉好像扑了空,整个人突然泄了气。仔细想想,那份报告的内容等于是自己把那种电影或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写成文章,这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尽管砧路子因为被正式调离仓田薰的案子而感到懊恼,不过,本来就不是正规调查员的知佳子,立场更是尴尬。除了手边有几件必须持续调查的小案子,还有几件关于可疑火灾或有纵火嫌疑的小火灾,受到辖区分局照会或要求协助调查,但是这些案子各有负责人。当然,案子多人手少,如果知佳子表示要帮忙,大家乐得轻松,可是拖着仓田母女这个锚,她实在提不起劲。



以田山町废弃工厂为首的一连串案件调查行动,目前已和知佳子渐行渐远,就连心理上的距离也拉开了。关于联合搜查总部内各负责人争相抢功的情况,清水只要一打听到情报,就会口沫横飞地对她实况报导。然而,她只要一想起仓田薰畏怯的眼神、仓田夫人表明「我也是异能者」时绝望的神情,那些八卦便如同隔夜的气球般,她渐觉兴味索然。



没想到,就在那天下午,以田山町废弃工厂为首的一连串烧杀案,与知佳子之间却出现一个新的关联。据说,在代代木上原的樱井酒铺惨遭枪杀的三田奈津子,早在案发之前,就遭到浅羽敬一帮派的骚扰,她在苦恼之余所求助的,正是「跟踪狂一一〇」这个民间机构。据说一位曾与知佳子私交甚笃的刑警前辈就在那里工作,不过现在音信杳然。



那位刑警名叫伊崎四郎,比知佳子大五岁,是知佳子当时隶属分局交通课的资深同事。六年前,在知佳子调往总局的前夕,他突然提出辞呈,当时大家都很惊讶,极力挽留,但他辞意甚坚,终究没有回心转意。妻子早逝,独生女由他扶养长大,家里的大小事一手包办。他不只是干练的刑警,同时也是勤快的家庭主夫。知佳子到现在还记得他教的「伊崎式猪肉味噌汤」做法。



他离职的理由,表面上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的确,他在离职前的短短半年之内体重大减,失去活力,憔悴得判若两人。忧心的同事们劝他去医院彻底检查身体,他总是一脸困窘又抱歉地说:「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对劲。」



在同事替他办的惜别会结束以后,他与知佳子因住处方向相同而共乘计程车。满载同事们送的纪念品及大把花束的他,等到车子开动后,才把离职的真正原因告诉知佳子。



「这种事,我在男人面前反而开不了口,所以一直没提。」



「噢?怎么了?」



「其实啊,知佳,」他是少数几个喊知佳子「知佳」的同事之一。「身体不好的,不是我,是我女儿。」



「加世子?」



「嗯,她生孩子的事你知道吧?」



「当然。」



知佳子从伊崎的爱女加世子念国中时就认识她了,加世子结婚时也应邀出席,她婚后十个多月生下一个胖男娃时,知佳子还送了一大捧向日葵,并附上一张贺卡,上面写着「一结婚就生下蜜月宝宝,加世子真是孝顺,伊崎先生会是个可爱的外公喔」。一般人很少用这种花材,不过她知道加世子最爱的就是向日葵,所以特别向花店订购。



伊崎加世子,的确是个宛如向日葵般的女孩。学生时代的她一直是游泳健将,还曾经参加过全国大赛。一年到头肤色晒得黝黑,修长的手脚像小鹿般灵活,肌肉紧实有弹性,笑起来表情娇憨,声音清脆悦耳。总之,是个爱笑的开朗女孩。



没想到加世子这么健康的女孩居然身体不好,知佳子不禁有点错愕。



「是什么麻烦的毛病吗?」



「如果是病,那还可以治疗。」伊崎吞吞吐吐地说道,「是跟她丈夫的关系不好。」



加世子的丈夫是制药厂的研究员,两人在一场友人的喜宴上认识的,彼此一见钟情,算是这年头流行的恋爱模式。对方的体型瘦削,和向日葵女孩形成对比,一脸书卷气息,个性看似纤细敏感,银丝边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总是眨个不停,像是在害怕什么似地。知佳子在婚礼上见到新郎时,对于这两人的意外组合,老实说还真是吓了一跳。不过,俗话说两极化有互补作用,最重要的是加世子对丈夫死心塌地的模样,她也就不再操心了。



「她先生,看起来的确有点神经质。」



伊崎听了知佳子这句话,深深地点点头。照理说,惜别会上应该喝了不少酒,不过他脸上的红潮已经退去了。



「听说他们只有新婚那三个月相安无事,后来就开始不对劲了……。当时,加世子已经怀了孩子,大概也无可奈何吧。直到半年前,她说实在受不了了,才抱着孩子回来。」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改口说:「不,是逃回来。」



知佳子重新抱紧花束,看着伊崎。



「那小子居然殴打加世子。」他说,「听说常常对她动粗。她说怀孕时也常挨揍,我听了都吓死了,大骂她怎么不早点回来,结果她就哭了,说是不想让我担心。」



「真可怜……」



「听说她先生很容易为了一点小事动怒。比方说饭菜不好吃啦、一起看电视时老公笑了她却没笑啦、洗澡水不够热啦、电话讲太久之类的。」



「可是,加世子应该比她先生强壮吧?身体也练过,大可还手教训他呀。那种人一遇到别人反击往往出乎意外地软弱。」



「我也这么说过。问题是,她先生很会动脑筋。首先,他绝不空手打人。」



知佳子惊讶地张大嘴巴。「他还用武器?」



「嗯,听说他把金属球棒用毛巾包好,随时备用。一旦加世子被打倒了,他就用晒衣绳把她绑住吊起来,再毒打一顿。孩子出生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加世子如果不听他的,他就威胁要打小孩,逼加世子自残……」



一喝醉便容易晕车的知佳子,开始反胃作呕。



「这是很明确的犯罪行为,已经不是家庭问题了。」



「我也这么想。亏加世子还能忍这么久……。可是,她先生除了动粗时像疯子一样,听说平时表现得很温柔,真是让人捉摸不定。每个月的薪水原封不动地通通带回家,不赌不喝,更不会拈花惹草。在公司的风评很好,据说还是升迁速度最快的菁英份子。」



知佳子并非不了解双重人格,但这时候也只能默默叹息。



「何不找辖区分局的生活安全课商量看看?他们最近对家暴问题也很重视。」



「我也考虑过……」



「为什么没去?」



「加世子回来以后,她公公就找上门了,还跪地道歉呢,拜托我千万别把家丑闹开。」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听说她婆婆有心脏病,而且情况很严重。医生再三嘱咐,绝对不能让她受到刺激,如果这种事传入她耳中就足以害死她了。」



「既然如此,那他父亲就应该好好管教儿子。」



「嗯……」伊崎摇摇头。「光是这么期待恐怕没用吧。总之,我只说加世子和外孙都不会交给他们,我会请律师替他们办离婚。」



原来伊崎就是因为这些波折,才会变得这么憔悴。



「不过,至少事情慢慢解决了吧?」



对于这个问题,伊崎没有回答。实际上,如果情况真能圆满收场,那他也不必辞掉工作了……



「我打算离开东京。」



「带着加世子和外孙?」



「嗯,我是九州人。那里虽然只剩下远亲,但好歹还有亲戚。我想搬回福冈,找份警卫工作,一家三口悠哉度日。」



「或许是个好主意,也让加世子忘掉这些不愉快。」



「如果留在这里,那家伙还会追来。」伊崎说得若无其事,眼神却比夜色底层更幽暗。「至今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他每次找上门,不是嚎啕大哭就是拼命道歉,逼加世子跟他复合,还发誓不再动粗,说自己已经洗心革面了。加世子也曾经心软……。有一次在我的同意下跟他复合,另一次则是趁我上班时……,偷偷回到他身边。」



显然也不必问结果了。伊崎绷着那张憔悴的脸。



「结果,那两次都把加世子那孩子打到住院。」



「怎么会这样……」



「俗话说事不过三,再好的人被惹毛了也会生气,从此,不管他再怎么花书巧语,甚至出言威胁如果不复合,他就在我家门口自杀。他也确实这么做过,不过加世子不肯再回到他身边,我也不会让她回去。没想到,知佳啊,说来可怕,到了这种地步,我们父女俩已经跟那家伙宣战了,而且是游击战。」



「这次他又想怎样?」



「那个坏胚子居然想拐走我外孙。」伊崎的语气夹杂着压抑的怒气。



「如果他把我外孙带回去,那加世子就得乖乖回到他身边吧?」



知佳子感到背脊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伊崎先生,不能再放任不管了。对方说他母亲有心脏病,但这是真是假也值得怀疑,你们应该报警处理,做个了断。」



说来不可思议,同时也令人心痛。身为警察,一旦陷入刑事与民事之间的纠纷,往往不愿意向所属单位或同事求助。倒也不是因为面子问题,而是不想麻烦别人。正因为当事人知道大家手边的工作很多,忙得不得了,因而开不了口。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一身傲骨,总觉得这点小事自己就能摆平。



伊崎只能颓然地摇摇头。「那也是一个办法,不过是下策。总之,我还是先搬去九州试试看。反正我本来就打算退休后回家乡养老,现在只不过把计划提早了十年。」



两人的距离一旦拉开,就算加世子的暴力丈夫再疯狂,也该对她死心了吧。伊崎下车时,浅笑着这么说。在知佳子听来,那好像是自我打气……



谁想到,伊崎竟然在数年以后回到东京,还跑到民间机构「跟踪狂一一〇」上班。知佳子从清水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真的感到很惊讶。



「伊崎先生好像不是直接负责三田奈津子。不过,他是那个机构的主管,经常到妇女团体办的活动或私立女校演讲,或是指导妇女防身术,听说还蛮活跃的。」



「这个跟踪狂一一〇,是志工组织吗?」



「不,好像不是,听说还要酌收谘商费。」



「他们的资金从哪来的?」



清水一查之下发现,「跟踪狂一一〇」是这个机构的俗称,其正式名称是「关东综合安全服务」,那是一家相当具有规模的股份有限公司。在关东区拥有两家大型保全公司的股份,再看看他们的组织章程,包括针对法人团体的性骚扰防治教育、针对女性职员众多的公司设置保全系统、派专人管理等等,业务内容很广泛。不过,还是这个俗称比较有名气,因为他们的这项业务会多次被媒体报导,不仅在首都圈,全国各地都有人登门求助,可说是生意兴隆。



「由此可见,很多人对于跟踪狂这个问题很苦恼。」



「我们也该更积极地正视这个问题吗?石津小姐。」



「对呀,这可不是开玩笑。」



「你那语气还真像电视台的女主播。」



「如果对方只有跟踪行为,警方不得逮捕,除非对方出现实际胁迫行为,否则警方不能出手。公务员只会打官腔,非得要等到有人遇害或受伤,才开始进行调查。警方的行动永远慢了一步。」知佳子也听过伶牙俐齿的女主播气愤地如此批判。记得当时在埼玉县外围,发生了一起不良少年奸杀国小三年级女童的案子,凶手在当地恶名昭彰,长年为非作歹,人人敬而远之。



从伊崎四年前所遇到的问题来看,他会选择在这种专门打击以跟踪狂为首的性犯罪组织工作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加世子怎么了?情况是否已改善?她已安心地搬回东京了吗?抑或,她还带着孩子住在其他地方?说不定再婚了,这次她真的找到了人生伴侣,而不再是以前那个变态丈夫了。



伊崎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否稍有起色了?现在的职场让他充满干劲吗?



(去看看他吧。)



伊东警部那边尚无任何回应。警部不在位子上,说不定忙得连报告都无暇过目。果真如此的话,她也就没必要在这里耗时间了,就算去拜访仓田母女,目前也使不上力。她把手机装进袋子里背着,起身离开。



「跟踪狂一一〇」机构位于银座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在一栋十二层楼高的洁净大楼内;六楼的六〇二室。一楼的墙面挂满了各公司行号的招牌,除了通称之外也列出正式名称。



知佳子一走近电梯,只见门旁的墙上贴着醒目的海报,以蓝天为底,斗大的文宣排列成云朵形状。



委托「跟踪狂一一〇」的你,请勿打退堂鼓!我们将会助你一臂之力!



我们的服务处在六楼。第一次面谈免费。请拿出你的勇气,我们支持你!



喷出这些文宣云朵的小飞机,是一架红色双翼飞机,驾驶座窗口有一名头戴艾美丽,鄂哈特(注:Amelia Earhart,第一位飞越大西洋的女性,素有「女林白」之称。)复古风飞行帽的女子探出头,拳头握紧并伸向天际。



受害者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带着胆怯的心情向传闻中的「跟踪狂一一〇」求助。——为了鼓励这样的年轻女性,制作宣导海报倒是个不错的点子,图画得也不错。知佳子不禁微笑。



她搭电梯上了六楼,踏出电梯门一看,有一扇上半部镶着毛玻璃的门,楼面的宽度只有一张榻榻米大小,虽然是因为这栋楼本身太小,不过初次来访的客人想必有点愕然吧。为了弥补这个缺点,那扇门也贴着刚才那张海报。



知佳子敲敲门,不等回答便推开了门。一进去即看到整齐排列的办公桌,庞杂的文件及传单分门别类地装在成排的盒子里,上面写着「请自由取閲」,桌子对面有扇屏风,让人无法一眼窥见内部。不过,电话响个不停,还有说话声。



那些文件及传单上列出专门提供女性受害者之心理谘询的诊所名单,以及PTSD(心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的专业书籍,还有各公家机关的电话号码及曾与跟踪狂交手过,或仍在打官司的女性受害者所制作的小手册等等,都是很适合放在柜台供人取用的资料。知佳子放眼扫过一遍,按了按旁边的服务铃。



「来了!」



一名年轻女子以冷静的声音回应,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文件。她身穿深蓝色高领毛衣、羊毛长裙,一头短发,露出的耳垂上戴着闪亮的耳环。



「你好。」她招呼道,热情开朗的态度,令人有一种进入美容院的错觉。



「你好。」知佳子也客气回应。「我不是来谘商,是来找朋友的。听说有一位伊崎四郎先生在这里上班。」



「伊崎先生?」年轻女子眨眨眼,然后吃吃笑了。「啊,你说副所长啊。对,他在我们这里。」



「伊崎先生是副所长?」



「是啊,他是创社元老,我们都喊他Captain四郎呢。」



打从伊崎还是刑警时,他在年轻女办事员之间就特别吃得开。倒也不是备受仰慕,而是深受大家信任。看来,这一点在六年以后的今天依然不变。



「我是警视厅的石津知佳子。」知佳子取出警用手册,翻到身分证明那一页。「我和伊崎先生曾经共事好几年,没跟他约好就冒昧来访,不知能否跟他见个面?」



年轻女子隐约浮现警戒的表情。「请问……,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啊?」



「警察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噢,是为了三田奈津子吧?感谢你们帮忙。」



「我们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她只来过一次,而且又很害怕,不肯接受我们的提议。后来,她就……,发生了那种事,才过了三天耶,我们很不甘心,也很遗憾。」



「我能体会你们的心情。」



三田奈津子虽然鼓起勇气敲了这扇门,却还不足以激励她再往前跨一步,就在她试图酝酿下一波勇气之际,死神已经追上了她。



「啊,对不起,我去叫他。」女子说罢便一个转身,却又慌忙地回头,偷窥着知佳子再次确认:「请问……,你不是电视台的人吧?」



「嗯,我不是。」



「你的警用手册是真的吧?」



知佳子笑着再度取出手册,翻开来给她看。对方渐渐露出安心的神情。



「对不起!因为有一大票人跑来采访,直到前天还闹得鸡飞狗跳,害我们没办法好好工作,真是伤透脑筋。站在我们的立场,能够上电视宣传业务固然是好事,但是有些电视台的报道方式实在太过分了。所以从今天早上起,如果有人再上门采访,我们一律回绝,并告知对方我们已将事情经过报告完毕,今后不再接受任何采访。」



「这样比较好吧。」



女子留下一句「请等一下」,便消失在屏风后面。知佳子又听见频繁的电话铃声。仔细一听,说话声似乎也在回应电话,夹杂着附和与说明地址。亲自上门的求助者,想必都被带进一间间谘询室,在极度保密下进行谘商吧。



「知佳。」



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穿灰西装的矮小男人。外套底下还是那件久违的手织红背心。



「好久不见。」



伊崎四郎张开双手欢迎知佳子。



「你一点都没变耶。」



伊崎一边搅拌奶精,一边高兴地仔细打量知佳子。



「我离职后,听说你立刻被调到总局了。真有你的!」



伊崎的脸上早已看不见六年前的憔悴模样,似乎变得很有活力,凹陷的脸颊也恢复弹性,两眼炯炯有神。



知佳子放心了。看样子,应该可以像以前那样坦然倾诉。伊崎为了避免加世子的丈夫查出他们迁居的地址,一辞职便与大家断了音讯,本来说好等安顿下来立刻通知知佳子,结果也不了了之,知佳子一直以为他们还住在九州。她打算抱怨一下,说他太见外了。



「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知佳子先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他的近况以后,便委婉地探询。



伊崎抓抓头。「这个嘛,离职一年后我就回来了。」



知佳子瞪大了眼,手里的咖啡杯停在嘴边。「这么快?可是,你们应该在九州住过一阵子吧?」



「嗯,也在那边找到了工作。」



「加世子还好吗?」



伊崎停下搅拌奶精的动作,取出汤匙,轻轻放在碟子上。



抬眼时,那一瞬间,时光似乎又倒回六年前,那双眼睛失去了奕奕神采。知佳子有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



「加世子死了,我外孙也死了。」



知佳子放下杯子,好不容易挤出声音:「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



伊崎搜寻西装外套的内袋,掏出一包七星香烟。他一直随身携带着这牌子的香烟,用随身携带来形容是有原因的,他不抽烟。就知佳子所知,他连一次也没抽过,只是把烟夹在指间玩弄,然后把烟折断,漏出烟丝。他再用指尖仔细众拢,在桌上堆成一堆小山。以一个小时一根的速度拆解香烟,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在九州过世的吗?」



伊崎边转动香烟边摇头。「不,在这里死的。」



「可是,你们在这里的房子不是已经卖掉了吗?」知佳子问完才想到。「该不会在她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