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敏站在门外，听着三人的对话，垂在身侧的拳头暗暗攥紧，白皙的脸上满是阴鸷。

  父王、母后，你们的心也偏的太狠了！

  不如洪烈他认了！不如华蓉他也认了！可他竟然连肖暖那个异国贱人都不如！

  他苦心收集那么多的证据，在他们眼中，终究是一文不值！

  寝殿内。

  普密国王被华蓉哭得头疼，不耐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回去等消息吧！”

  提达王后早就心疼不已，连忙将华蓉扶起来，低声叮嘱道：“乖乖听你父王的话，别再折腾了。回寝宫去，好好休息。”

  “哦！”华蓉拉长音调，委屈巴巴地站起来：“那父王母后也早先休息！”

  她紧了紧王后的手，转身，揉着发麻酸疼的膝盖，慢吞吞地往外走。

  殿门外，洪敏回过神，悄无声息地退开。

  华蓉拖着腿跨出门，又走出一大截，才看到侍女和宫人们规规矩矩地站在一处路灯下。

  “小秀。”她喊了一声。

  小秀立刻抬头，朝她飞奔过来，紧张地伸手搀扶：“公主，您没事吧？国王和王后责罚您了？”

  小秀，正是那位在三王子寝宫内，“被迫”跟肖暖换了衣服，“被迫”留下的侍女。

  她看着华蓉眼圈发红，满脸泪痕，走路还一瘸一拐，立刻心疼地红了眼圈。

  “没有，我这是自己跪麻了。”

  华蓉揽住她的肩膀，毫无形象地半个身子挂在她身上，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我要是不用点力，父王母后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我出来？”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也是暗暗地捏了把汗。

  刚才，她是真的后悔了。

  她虽然是一贯任性顽劣惯，可从未出过连累人命的大乱子。

  “公主，您就别骗我了，您的声音都哭哑了。”小秀嗔怪地拆穿道：“待会儿回去，我给您泡点药茶。就上次夫人给的那个药茶，又好喝又有效。”

  提起肖暖，华蓉的脸色立刻就黯淡下来：“不，我暂时先不回去。你扶着我，我们去找二哥，让他也帮忙找找暖暖和察北。”

  “您说找二王子殿下帮忙？”小秀微怔了下：“难道找人不是应该找大王子殿下吗？他是海监局的负责人，又有自己的搜救队，还有……”

  “有什么都没用！”华蓉气鼓鼓地打断道：“大哥是不会帮忙的。拆穿暖暖和云天身份的人是他，建议父王母后把暖暖下狱的人也是他。他只怕是盼着……哎，算了，总之我们不能找他。走，找二哥去。”

  “只怕什么？”洪敏的声音幽幽响起，身影慢慢从拐角地阴影里踱了出来。

  “小妹，好好的话，为什么要说一半留一半呢？”他看着华蓉，笑得人畜无害。

  华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竭力保持着平静，不答反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她想岔开话题，洪敏却偏不让她如意。

  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委屈，叹气道：“我不来，又怎么知道我最疼爱的小妹，心里竟然是这么看我这个大哥呢？”

  华蓉抿唇看他，并没有立刻接话。

  洪敏也不恼，继续道：“是，的确是我拆穿了肖暖的身份。可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青白国、为了皇室、为了三弟。明明撒谎的人是她，为什么到头来出错的却是我？小妹，私自放走她的人，可是你啊！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到底是谁的错呢？”

  华蓉眼珠转了转，立刻计上心头。

  她嘿嘿一笑，松开小秀，抱着洪敏的胳臂撒娇道：“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还是大哥目光长远，大局广阔。不像我一个小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大哥，我错了，你千万别生我的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帮帮找他们吧！”

  洪敏不说话，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她。

  华蓉连忙解释道：“不找肖暖，不找那个骗子。你帮我找找察北，找找其他机组的成员好不好？”

  她双手在胸前交握，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大哥，察北可是我的心上人，我不能没有他的。拜托拜托了！”

  华蓉再三哀求，洪敏无奈地苦笑一声：“好，我就帮你这个忙！这件事，你交给我，就别再瞎操心了，知道吗？”

  “恩恩。”华蓉乖巧点头。

  洪敏摸摸她的头：“我现在就去找你二哥商量，争取把人给你救回来。你记住，大哥这次，可是完全为了你。”

  “恩恩。谢谢大哥，大哥最好了！”华蓉再次乖巧点头，奉送一波彩虹屁。

  洪敏深眸无波，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又摸了摸华蓉的脑袋，才转身离开。

  “大哥再见！大哥辛苦！大哥慢走！”

  华蓉笑眯眯地挥手，直到洪敏的背影彻底消失，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沉下来。

  小秀立刻懂事地递上手帕，华蓉嫌弃地擦了擦头上被洪敏摸过的地方。

  一抬手，把手绢扔进了垃圾桶。

  “我们走！”

  ……

  黑色豪车，在夜色下匀速驶离王后寝宫。

  华蓉看着倒退的金碧辉煌，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洪俊的电话。

  “喂，小妹！”

  电话那端，传来洪俊温柔的声音，华蓉鼻子一下就酸了：“二哥。”

  她软软地叫了声，没再继续说话。

  洪俊的声音里带着宠溺：“恩，说吧，二哥听着呢！”

  华蓉正了正身形，严肃道：“二哥，你身边没有别人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恩，没有别人，只有二哥一个。”

  得到确切的答复，华蓉放下心来：“二哥，我想求你帮帮我。察北驾驶的飞机在西海上空出事，现在生死未卜，求你帮我派人去找找他，好不好？”

  唯恐洪俊不答应，她又弱弱地补充道：“二哥，飞机上的人都是无辜的，那么多条命，求你了……”

  电话那端，传来洪俊无奈又宠溺地叹气：“傻姑娘，别人不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二哥还能不知道？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现在我身边能安排出去的人，都去了。你放心，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华蓉小嘴一瘪，心里又酸又暖。

  她狠狠地吸了吸鼻涕，嗫嚅道：“还有、还有这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千万别让大哥知道，可以吗？”

  刚才洪敏可是特意叮嘱，让她别再操心，说会找洪俊商量。

  让她别操心是真，会不会真找洪俊商量就不得而知。

  但她，还是要以防万一！

  电话那边，又是一声淡笑：“放心，大哥那个人，二哥比你更懂。”

  “谢谢二哥，还是二哥最好！mua~mua~！”

  华蓉隔着屏幕彩虹屁了两口，才挂断电话。

  小秀心疼地抽纸巾替她拭泪：“公主，您别哭了！二王子殿下是最疼您的，他一定会把他们找回来的。”

  华蓉抓过纸巾擦了擦脸，气势汹汹道：“不行，我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呢？”

  她敲着椅背：“黎叔，开快点，我们去西海。

  言落，又转头对小秀吩咐道：“你马上联络自己人，有多少叫多少，全都去找人。”

  小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公主，我们去找可以，但是您……陛下不是还没解除您的禁足吗？”

  “禁个屁！察北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华蓉气鼓鼓地抄着手，睨着眼睛摆出拼命的架势。

  小秀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拿出手机飞快地安排起来。

  ……

  夜幕笼罩，苍茫的西海上，到处是飞机爆炸后的残骸。

  破烂的碎片有的冒着浓烟，有的还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冰冷的海面上，随着水波和夜风时起时伏。

  惨白的月光，照出一片荒凉和沉沉地死气。

  突然，一个脑袋从水下冒了出来。

  伴着哗啦啦的分水声和大口的呼吸声，月光映照出肖暖苍白僵硬的脸。

  呼出的气，在温度极低的夜晚，全部变成白雾。

  肖暖胡乱地将头发抹到脑后，随着水波的起伏环视四周：“察北！白洁……”

  她一面用力地嘶吼着，一面脱掉身上剩余的降落伞装备。

  可回应她的，只有海风的呜咽和偶尔两声残骸被火烧到再次爆裂的噼啪声。

  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眼眶就忍不住酸涩发红。

  肖暖紧咬着唇，不然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悲戚胆怯。

  她会活下去！他们都会活下去！

  他们会一起回去，找到那个罪魁祸首！

  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仅凭着救生衣的支撑，根本撑不到天亮，更可能等不到救援。

  肖暖用力撑了撑冻到僵硬的四肢，拼尽全力朝着离身边最近的一块浮板游去。

  那是一块机翼的残骸，光滑、平整，只有那道黑色的裂痕出，在月色下泛出骇人的黑色。

  那是巨大爆炸和烈火灼烧的痕迹，是这场灾难的最好见证。

  肖暖不敢再看，她依托着机翼的残骸，茫然而又祈求地搜寻着海面。

  “察北！白洁！罗沙！松原……”

  她一遍遍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他们虽然没有降落伞，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救生衣。